“我不了解情况……”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小品文

“我不了解情况……”
义进
二月间，黄河南岸大平原上的大部分农民正在忙着耕地、送粪的时候，山东定陶县黄店村的地里却是冷清清的。这个村子是中共定陶县第五区委员会和定陶县第五区公所所在的地方。我走进了这个村子里的一个青色瓦房的院落，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看到一个二十八九岁的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我把定陶县委写的介绍信递给他，他连眼皮也没翻，“哦”了一声，接着说：“你要搞互助合作的材料，可以上阎楼乡。阎楼是我们的基点，干部也多，工作也好。”
“县委的同志们叫我到黄店村了解了解。”
这位同志看我没听从他的意见，马上不高兴地说：“这个乡，我不了解情况！”
我在定陶县知道第五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都在县里开会，只有宁武臣副区长在区里掌握工作。我就问：“你是不是宁武臣副区长？”
“是呀！你要了解这个村的农业生产合作社，看看那个表就行了。”
“县委互助合作部部长说你在建社时就在黄店，又负责全区的互助合作工作，要我找你。”
“那就晚上扯扯吧！反正我不大了解情况。”他带着很不高兴的样子说。
第二天，我在黄店西街的民校里参加了黄店村的十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的座谈会。不知为什么，屋子外也挤满了人。
“你说话要公正些！俺干一天只给俺记那一点分……”屋子外面爆发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尖利的声音。
我问街长黄汝柏，为什么屋外也乱嚷嚷的，黄汝柏说：“这些都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社里有很多问题；听说你是上边来的，都想来解决解决自己的问题。”
“区委和区公所都在这村里，他们不管吗？”
“去年的麦子到现在还没分清，很多社算不清账，他们怎么能不吵架呢！”黄汝柏停了停，带着不满意的口气说：“拿我弟弟汝万说吧：他是青年团乡支部书记，去年入了黄汝茂领导的那个社；别人分红是地劳各半，他却是地八劳二。社员们当面不说，背地里意见可大啦！”
“区里没一个人管吗？”
“别说这些事情没人问，去年秋天黄汝茂的老婆和社员争分吵架，跳坑寻死，我们报告负责领导这个村的助理员王凌云，他却说‘没有空’，头一摇，手一摆，便同乡干部听戏去了。”
一提到王凌云，全场轰然大笑。一个社长插进来说：“王二肯吃，真是聋子耳朵，这村上的工作有他没他都一样。”这王凌云，原来是个好吃好喝不做工作的工作人员。因此，这村的群众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二肯吃”。
大家谈了当前的春耕情况。黄店西街十一个“社”，今春施肥比过去大大减少了；生产计划都没订。黄汝合说：“我们单干的时候，春地平均每亩还上两三车粪，俺社三十亩春地，今年才上了二十多车粪。……牛也死了，西街十一个社有四十四头牛，去冬就死了十一头。有的牛栏一冬天没有垫过土，粪尿结成冰，牛只能站，不能卧。”
“这怎能不死牲口呢！”社长黄汝随说。
散会后，在这里负责扫除文盲的工作人员熊聚灿对我说：去年三月间，粮食统购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区委决定在黄店村建社。区里的工作人员郭庆法和王凌云在群众大会上说：“卖了余粮就参加互助合作，就算没有资本主义思想，真正走社会主义的道路。”此外什么解释都没有了。随后，乡人民政府的工作人员又拿着广播筒喊道：“入了社可以先买豆饼。”这样一来，兄找弟，叔找侄，把牲口一合槽，就算成了“社”。区委在两个月以后才调查清，黄店二百六十四户，成立了三十三个“社”。去年秋天，为干活争分，每天都有吵架的，有的打破了头。
还不仅这样。这村半数“社”没有贫农，二十五个“社”没有一个共产党员，全村二十三户地主富农却都混进了“社”。区委对这情况至今还不了解。
我在黄店村住了三天。白天，夜里，吵吵嚷嚷，打架骂架的声音不绝于耳。乡政府秘书刘永和对我说：黄店哪天也有五六起吵架的。区里的工作人员总是用“管不了”、“太落后”、“调查调查再说吧”这些话推开不管。好几个社员对我说：听说别的地方的社办得挺好，丰产了；俺这里就是叫区里那些同志给领导坏了。
我找到区委副书记何纠民同志，想从他那里知道更多的情况。那知，他也说：“我不大了解。”
我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他只是点头称“是”，说“对我们帮助很大……”
三月，在田野间，人们更忙了。我又来黄店村访问。在街上碰到了街长黄汝柏，我问他：“你们街上的社整顿了没有？”他说：“区里的同志光叫我们合并社，也不去领导。合并以后，牲口草料就没法解决，更不用说春耕了。”
我又见到了乡秘书刘永和。我问黄店村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情况的时候，他说：“并社工作开始了，西街、东街、北街已经合并成了五六个大社。怎样合并的，情况还闹不清。”
我走到区公所，又见到了宁武臣副区长。问他整顿农业生产合作社的问题，他说：“并社的情况还不知道。”
我三次请求见见区委书记赵如才同志，向他了解了解黄店村整顿社的情况。最后，他见了我，也说：“黄店农业合作社的事，我还不知道呢！”
“春耕生产的情况怎样？”
“春耕生产已经动起来了……”
但是，据我了解，那时黄店村“动起来”的不是春耕生产，仍然是由于互助合作的问题没有解决而天天动嘴动气。
老是“不了解情况”的同志们，快些到群众中去了解了解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