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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庶民的交响——读《一路奔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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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02-10
第8版(大地·读书)
专栏:

  山野庶民的交响
  ——读《一路奔走》
  杨东平
  忘了是谁说的,人有两种基本的需求:既需要和家人围坐在火光熊熊的炉边,也需要远航。于是,有关山重重、乡愁万里,有梦中的橄榄树、生活在别处、在路上等等,出走、漂泊、流浪、放逐成为最时髦的后现代话语。于是,人类逐渐分化为两个品种,大多数人成为温顺的“家畜”,过着循规蹈矩、衣食无忧的日常生活;而那些将生命定位在路上和在自然之中的,成为人类中的“野生动物”,一种珍稀物种。尽管他们远离都市和尘嚣,对于凡人而言,是一种看不见的“另类”和异端;然而,这才使红尘滚滚的日常生活偶尔传来凄厉的声响,呈现一种奇丽的色彩。也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我们感受人类尚未完全退化的野性的活力,以及尚未被完全放弃的精神的目标。在内心,我始终把他们引为我最亲近的朋友,虽不能为,心向往之。因此,一读到《一路奔走》,便有同类相聚般的会心和喜悦。
  《一路奔走》是关山在1999年1月1日至12月31日,从西安到海南,一路奔走的结晶。与那些游览观光、搜索猎奇的“旅行者”不同,与那些追求创造奇迹、打破纪录的“探险家”不同,关山是一个倾听者和记录者。在社会的底层和“荒野”,关山张开心灵的雷达,去接近、接收、体验、感悟、了解和理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生态。对于一个城市青年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新鲜的发现。在那些最普通的“沧海一粟”———村干部、推销员、占卜师、乐手、司机、烟贩子、坐台小姐、边防武警、渔民、孤寡老人、打工仔、老八路等等——的倾诉之中,使你感受到了那种带着尘土和烟味、粗砺和有温度的、湿漉漉的乃至残缺变形和残忍的真实。关山不仅用脚写作,而且用心写作。由于倾听和记录,这些在自然中如野草一般寻常而无声的生命,绽开了各不相同的身姿和表情,奏起了异乎寻常的交响——山野庶民的交响。这一刻,凝固了世纪末中国“最深刻的现实”。
  真实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纪实或写实,也不仅仅是怎么写的问题。关键是其背后,一种价值观和历史观的改变。世纪末的历史观,早已不再是帝王、英雄、革命、战争等“历史事件”构成的“宏大叙事”,人类的文明史越来越成为民众的生活史、风俗史、风化史,直至艺术史、思想史、心灵史。这种变化,尚未反映在教科书中,但是在民间的写作和出版物中正在获得丰收。当关山在山野之间致力于“把你的故事留在世界上,记录下曾被忽视的声音”时,他们其实是在精细地构筑当代历史和民间文化的基因库。《一路奔走》中记录了一个长年在野外的摄影师,他每次回到家里,妻子都会感到不好意思,“像一个失踪的人重新出现,像一个陌生的魔鬼”。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感性的象征——“失踪者”的重现。在浩如烟海的伟人传记之外,我们正在逐渐看到失踪已久的“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民的传记”,也是人民的历史。想起一位美国生态学者写的《荒野》。他想为地球保留一些未被开发的、像千百万年前那样的蛮荒的地貌,在这种荒野里,有最古老、最强劲的生命,有最充沛的自然。他说的是自然生态,其实,对于一个时代的文化生态、精神生态而言,社会的“荒野”不是也有同样的价值吗?掩卷沉思,我不禁也陷入“在路上”的遐想:在西去的列车上,紧张地注视着窗外,注视着从城市到乡村、从平原到山区,地貌植被、村居民生的渐次变化,猜想着那一闪而过的农妇、老人、孩子和壮汉的不同神情和行止,眼看着男人的身高逐渐降低或增高,女性的面容逐渐姣好或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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