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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延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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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07-07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去延安
  前几天,一个小雨零星的早晨,有人打电话给我,让给“八办”修改一篇演讲稿,问我愿不愿意做。我说,行。之所以接受了这个差事,潜意识里是庆幸自己遇上了一次回归红色岁月的机会。
  于是,我变成了一个“讲解员”,向造访这里的游客讲述前辈们的故事。这里是当年的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简称“八办”),是红色据点,红色桥梁,红色兵站,曾经向革命圣地延安输送了成千上万的仁人志士。有一位老人重访这里,说他当年是从斯诺的《西行漫记》中认识了延安,携带妻子和婴儿从失陷的南京辗转来到“八办”,踏上奔赴延安之路的。开始雇了一头小毛驴,驮着行李赶路,为躲避国民党的层层关卡盘查,只好卖掉毛驴,扔掉行李,扮成小两口回娘家的样子轻装简行。一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妻子病倒了,婴儿因缺奶哭个不停。当他俩咬着牙终于坚持到达延安时,襁褓中的婴儿不再哭泣,也没有再醒来。他们擦干眼泪,投入了火热的新生活。当这位老人回忆往事时,是无愧于年轻时的人生选择的。从西安到延安,八百里行程,八百里的云和月,令人神往,令人浩叹。奔赴当年的延安,可以将人生的理想融入挽救民族命运的大熔炉。在一条条根系似的黄土小路上,流淌的是青春的血液,心向延安,又把火种撒遍了大地。这对于垂暮之年的老人,是重温陈年佳酿,而对于年轻人来说,是陌生中发现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为这篇演讲稿捉笔的我,是介于晚霞与朝霞之间的午后的云彩。没有老延安的久经沧桑,也没有七八十年代生人的鲜活新锐,上个世纪下半叶的阳光和风雨,让我们成熟着自己的果实。对于延安,我是感觉温暖的,朴素的,亲切的。多年来,我到过那里无数回,时至今日,仍盼望能有机会置身那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我头一回去延安,是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候,我从来没出过远门,涉足之处只不过三十里方圆。有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合谋,随着刚开始的串联队伍步行到延安去。从家乡的小镇中学出发,每天以上百里的速度向北挺进。开始是沿着公路走,后来干脆抄捷径,走村串社,过田埂,溜沟坡,在沿途的接待站或老乡家充饥,随便找地儿困上一觉,又赶路了。延安像一团火焰,在召唤着稚气未脱的同学少年,那份被理想燃烧的激情,在农家孩子来说是不曾有过的。一路的劳苦疲惫,在终于看见灯火镶嵌的宝塔时,小伙伴们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甚至号啕大哭起来。之后是在接待站排队,拥挤着去领取延安纪念章,当晚被安排在清凉山老乡家里食宿。我和另一个小伙伴住进一对老人家,石窑石炕,热饭热被窝,像回到了家里。我们就像老人的孩子,享受着慈祥的抚摸,睡梦中抵达快乐的天堂。早晨醒来,老人已做好饭,馍馍酸菜小米粥,真是香极了。站在门前看宝塔,看阳光下闪烁的延河水,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参观一天回来,饭留在锅里,还有几片肉,感觉延安母亲真是好。
  那时候,年幼的我向往着精神的滋养,同时也因物质匮乏渴望肠胃的满足。革命圣地的延安,起初赋予我信仰、崇拜、历史知识和人生精神。在时代的变迁中,随着经历的增长,一些幻影在渐渐褪去,那些永恒的东西是不曾更换也是不会磨损的。延安山川风物的魂魄,那一份不能舍弃的亲情,是在一次又一次涉足时不断体悟到的。
  之后,在大学读书时的野营拉练,又实实在在地用脚步重温了一回串联时跋涉过的延安之路。做记者编辑的生涯中,几乎跑遍了延安城的角角落落,以至陕北的大多县城。寻访过毛主席转战陕北时走过的地方,采写过老红军、北京知青、基层干部和群众,也收集过那里的历史传说。如同我幼年时遇到的清凉山老人,那份人间的慈爱,那份生存的毅力和给予我的心灵的洗礼,是无论如何也数不过来了。
  去年冬天我去延安时,只在那里逗留了一两天。我走过几处革命旧址,在纪念品摊点上买了一盒碟,是陈旧而新鲜的《陕北民歌》。在电脑上打开它,效果十分地好。从流动的画面到飘逸的音乐,看到的是那一片苍茫的土地千年的容貌和百年的神采,听到的是悠远阔大的呼吸和火种发芽开花的回响。抑或移植为摇滚,也没有走出原本多远。
  是的,当下坐汽车火车或飞机去延安的游人,该是幸运多了。已不必让“八办”劳神,毛驴也已成稀罕了。若说有谁徒步去延安,准是小报记者感兴趣的料儿。各类旅行社的北路几日游早已开通,在节假日的生意更是不错。那里有风景,有大自然和历史的风景,有旧物和城市化市场化进程的风景,有人的风景。红色经典是宝塔山和依旧流淌的延河水,是那些窑洞和小路,是朴实无华的物什和动人的气息,是院落里那一棵棵蓊郁的参天大树。如同延安的故事,在一天天变老,也在一天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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