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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脚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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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04-07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春天的脚步
  张立勤
  有一个星期,室外的最低温度都在零下十五摄氏度左右,天空灰白而轻飘,没有一点要下雪的感觉。我想起田野里的冬小麦,我有些坐立不安。我这个跟土地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人,从未这样担心过冬天的麦子,我想那里的泥土是否冻僵?即便土地没有上冻,没有大雪的覆盖,麦子会不会冻死?原来这里发生过冬小麦被冻死的事没有?我曾居住的那座山城,冻僵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它们在寒冷中龟缩着,向山脉的方向退去。我每当经过这样的土地,就能感到冻僵带给生命的一种难言的压力。四面环山的城市,土地少,也没有冬小麦。清明过了许久,地里会悄声地长出玉米、高粱、开着白花的山药及秆儿细瘦的向日葵。
  太阳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没有在意,那个时刻,我正在通往城外的公路上。后来,我推着自行车走过了一段沙石路,坑坑洼洼和石子的感觉,让人感到远离着什么,又接近着什么。这是一种埋藏很深的十分矛盾的情结,我总爱在凄荒之中,触到血脉里的东西,也许沿着沙石路走上麦田,与从公路上走上麦田的所得是不会一样的,我似乎越过了无数的季节,来到了一片并没有更改什么的地方。
  田野弯弯地躺在天底下,它们身上长着细细的绒毛,像女人身上的汗毛似的。时间面对大地,是否显得微不足道了呢?很久,我忘记了时间。阳光照射在我的脚下,我的脚下全是冬小麦。它们的叶子几乎都枯干了,无声地匍匐在平原上。我走到土垄上,干巴发白的土垄一踩就是一个坑,没想到,土地还这么松软。麦地里面的地皮裂着缝,枯死的麦叶垂落在上面。我弯下身去,伸手一捏麦叶,碎了的麦叶顷刻间随风消失了。我肯定麦子死了!
  我身后不远有一排玉米秸墙,玉米秸墙后是一个低矮的塑料大棚,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从大棚一侧的砖孔中钻了出来,我跑了过去。大棚旁有阳光的香味和湿润的气息,我看见那女孩的刘海儿是湿的。我说,麦子死了吗?她说,没死。我说,麦子的叶子不是都死了吗?她说,没死!女孩并没有因为我的提问,表情有什么变化,她的眼睛似乎看都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麦子,可她说话的声音里,透出的对于麦子的信任是绝对的。我再一次弯下身去捏麦叶,我知道我自己的无济于事。我本来知道麦子也许不会死的,可我毕竟担心它们在无雪的冬夜,难以抵抗严寒,就像远方那片冻僵的土地一样,是无法挽留温情的冬小麦的。
  我突然闻见女孩身上也有太阳的香味,我看她,她在看远方。
  平原,就是平原吧!冬小麦的家族自古就生长在这里,不论怎样反常的天气,这里有着麦子的麦子化成的泥土,有麦子的灵魂在飘舞。
  我离开了不屑于我的女孩,我惊叹郊区女孩的自如和一点也不少见多怪。我回到了冬小麦中间。我发现我的心中有了不是停留在冬天里的感觉,我听到了春天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山脉深处?从平原大地的深处?还是从习以为常的天际?都有!然而,我忽然觉得春天不是骤然降临的,而是被孕育的,被宇宙,同时也被大自然,像冬小麦一样,历经了漫长的冬天的孕育。冬小麦其实是在顽强地穿越着冬天,和生命自身,从麦叶的生到死,再到生。春天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望见那伟大的孕育,我只是表层地感觉到了,我不可能再细致具体地深入下去。但是,我已从这最初的感觉中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从容,畅想和春天的力量。
  春天的脚步声从冬小麦的叶片上强烈地传递给我,它们开始渐渐变绿,那变绿的每一个瞬间,都和着春天脚步的节拍。春天的脚步包容了一切渴望生命的能量和热情,我觉得我走进了这偌大的行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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