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跟牧业生产合作社走不可”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非跟牧业生产合作社走不可”
赛音
今年五月，我到了内蒙古胡和勒泰牧业生产合作社。头几天，我总以为孟和也是个社员，因为他和社员们一样，同我谈起话来很亲切，合作社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是一个单干户。
原来，从一九五四年秋季开始，孟和就成了合作社的常客。他一家人从冬营地到春营地寸步不离地跟着合作社。孟和同他的女婿赛音嘎差不多每天都要到社里走动走动，帮助合作社拉草，巡更查夜，做些零星活。合作社的社员们，也不把他们当外人看待。他缺牲口，缺吃的，合作社就借给他，开社员大会也让他们来旁听。这样一来，孟和对合作社就越发亲热起来了。他常对别人说：“要不是有合作社的帮助，我一家人今年光吃用饮食就得卖两、三头牛。从今年一月以来，我家吃的两袋半白面、三块砖茶、二百斤米全是合作社帮助解决的。”我问他：“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参加合作社呢？”他马上答道：“谁说不参加？我已经向合作社申请过了，合作社就要讨论了！”我又问他：“要求入社的人多不多？”他说：“要入社的人多是多，可是谁也不像我这样，硬赖着要入合作社的。因为我这几年吃了苦头，得到了教训，才深深懂得了合作社的好处。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就跟你说说我的事儿吧：
“一九五零年秋天，有天晚上，胡和勒泰他们四户找我商量要成立一个长期不散的互助组，问我愿不愿参加。那天晚上，我睡下来翻来复去地想：人常说，吃一个奶头长大的亲弟兄还合不到一块呢？何况这一伙子人，各人一条心，没个笼头罩住，还能行？再说，那时我比他们四户的牲畜都多，论本领也不次于他们，同他们闹在一块，还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么考虑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就赶着牲畜离开他们单干去了。当时大家问我：孟和哥，为啥要走？我直截了当地说：为了创造我的幸福生活啊！
“一九五一年，我看到胡和勒泰互助组，因为接‘苏鲁克’羊，分了很多羊羔，我就眼红起来了，心想：这事他们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一九五二年春天，我也接了一百只“苏鲁克”羊。从此，我一天到晚，总是不歇脚地劳动。白天东跑西颠，顾了羊群，顾不了牛群，晚上回来还得给自己准备茶饭，一直忙到深更半夜。从春到冬，风里雨里，拚死拚活地干。牲畜总算没有辜负我的辛勤劳动，一九五三年春季，繁殖了很多。一百只羊繁殖到一百九十来只，牛也从九头增加到十一头。牛、羊的繁殖，更增加了我的信心，这年春季，我和女婿赛音嘎商量，要求政府贷给我母牛十头（折合新币六百元）。这时，我心里多么高兴啊！牛、羊多了，生活更加幸福了。牲畜能够提起我的精神，赶走我的疲劳，每当日落西山，黄昏笼罩大草原的时候，听到牛羊的哞哞声，兴奋得简直无法形容。每晚我总是在被窝里盘算：‘这下好日子算开头了，今年买一匹马，就不再靠两条腿跑了；明年换个新蒙古包，好把旧蒙古包腾出来准备幼畜过冬用；后年……。’可是，事情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美妙。刚刚入冬，忽然下了几场大雪，雪后又是刮大风，可把牲畜糟塌苦了。胡和勒泰互助组，人多手快，七手八脚，在暴风雪以前，就把一切过冬准备工作做得样样齐全，有各种畜圈，又有保暖棚，还有豆饼和大批干草作饲料。因此，互助组的牲畜遭受损失较少。可是我家就不同了，终究是人少不出活，什么也来不及准备，暴风雪就来了。牛羊没有圈，草料缺乏，眼看可爱的牲畜一个一个倒下去，我伤心地哭起来了。
“经这么一次灾害的袭击，接的‘苏鲁克’羊，不但没见利，还亏损了十六只羊的老本。好坏事例摆在我眼前，这时，我不得不钦佩互助组。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大家一片好心左劝右劝，自己不参加，现在自己欠下了账，再去参加，拿啥脸见人呢？
“这时，唯一鼓舞我生活下去的，是政府贷给的那十头牛。牛和羊不同，它比较能耐寒抗风雪，没有受一点损失，只是也瘦弱不堪了。但只要加把力，尽心喂养，年前年后，牛还可以见到繁殖。可是，到了春天，一家人又轮流害起病来，连人吃带看病化费，到了秋季算下来，私有和牧贷的二十来头牛，只剩下十三头。眼看就要入冬了，我又怕瘦弱的牲畜再受损失，就赶紧交还政府的牧业贷款，还欠下政府三百元。
“我为了单独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在这几年，左冲右撞，冒着风险，步步搏斗，结果不但没有实现我的理想，反倒蹋下了窟窿，背上了账。可见得孤孤单单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来，这真是单弦胡琴不好拉呀！一时想不到，就得受罪。”
说到这里，孟和不由得低下头沉默起来了。他把帽子往后脑勺上推了推，又接着说：“使我真正转变过来的是胡和勒泰合作社本身，是合作社的种种好处。一九五四年六月间，胡和勒泰互助组扩大到十三户，由互助组转为合作社。人家干起活来，更有条有理了，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专门放牧的，有搞副业的，有负责定居地的工作的，不慌不忙地，啥事都做在别人前头，啥事都误不了。光说人家的用骆驼拉的铁车吧，又结实又顶事，比起牛拉的嘞嘞车，能多拉好几倍，真像个大卡车啦。去年冬季，抽数十来挂骆驼车，给国营牧场拉草就收入一千多元。合作社打草用马拉打草机，这玩艺儿，又能节省人力，又能出活。去年秋季，几个人，几匹马，不到一个月就打了二百三十万斤草。合作社还帮助全哈坦浩硕巴嘎（村）牧民打草。巴嘎的打草机坏了，社里去人给修理，马不服套，社里给出马或帮助驯马。合作社的牲畜发展得特别快。他们最初组织互助组的四户现在都换上了新蒙古包，包里又清洁，又舒服，铺的盖的不必我来叙述，你和我家一比就知道。你看咱贵客临门，连个铺的都没有，只好把客人安置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人家左一套右一套，都有崭新的花被褥，生活过得多美。他们原先都还不如我啊！我呢？硬要单干，离开了大家，落到这般下场。我越看越羡慕，越想越惭愧，便下定决心要参加合作社，去年冬天，我就领着我女婿一家人，搬到合作社的冬营地。我想：合作社要我们也罢，不要也罢，我这一家人是不离合作社了，非跟着合作社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