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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幻想到理想——看电视剧《没有冬天的海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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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8-04
第8版(大地·评论)
专栏:

  从幻想到理想
  ——看电视剧《没有冬天的海岛》
  韩少功
  20世纪80年代很多中国人的现代化梦想,曾经一度聚焦于海南这个小岛。自由自在、幸福美满、诗情画意……世界上的一切好东西当时都拥挤其中,燃烧在闯海者们深夜的歌声里,排档边的争论里,椰树下疲惫入睡的梦呓里。他们若干年后回首从前,也许觉得当年的狂热不无幼稚,因为海南并没有魔术般地变成天堂,即算有了长足的发展,但仍有人间的困难重重。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视1988年的海南为一只残破旧梦,并非不能得到理解。
  旧梦并不只属于海南。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初期,现代化本身就是一场大梦,充满着激情却也夹杂着暧昧幻想。只有在脚踏实地的实践中,只有经过创业者的摸爬滚打和劈荆斩棘,梦境才可能沉淀为充分把握现实社会和现实人生的强大精神定力。如果要说收获,十多年来广阔国土上的旧貌新颜当然是奇迹,但更重要的收获却是很多人精神上的登高:无论是打工者、企业家、文化人还是执政官员,对中国与世界都有了更多刻骨的感悟,对自己和他人都有了更多铭心的洞察——这正是一个民族得以强健的心理奠基。电视连续剧《没有冬天的海岛》正是从这一点切入了对海南也是对全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回望。
  一个企业或一个地区具体的发展成败,没有成为该剧作者的视焦,充其量只是作为故事虚淡的背景。作者紧紧关注的是这个背景中凸现出来的人,人的情感、人的性格、人的命运以及精神终极性追问……相对于《大雪无痕》以政坛要案为剧情主轴,相对于《忠诚》以社会冲突为叙述平台,同是表现现代生活,《没有冬天的海岛》却多少显得是内敛式的,以人生为母题。可以想见,说现代化以人而不以物为目的,说人生的得失过程就比物质的增减结局更为紧要,这些话拿到当今来说,作者与很多观众都不再是纸上谈兵,都有了一大把酸甜苦辣的亲历性经验打底。从80年代走过来的诸多闯海者,想必都能从这个电视剧里找到自己的记忆。作者不以成败论英雄,描写了一群命运结局各不相同的真正成功者。因此,如果观众们在屏幕前能够会心一笑或怦然心动,就该知道素心不孤同道犹众。如果他们能够在屏幕前悄然融入海岛上那温暖、清高以及从容的岁月,他们精神上的丰收其实已不需要财富来证明。
  被《没有冬天的海岛》所吸引和打动,是我较为意外的一次经验。也许在海南生活多年,对1988年以后的忙碌和潮退潮起多有感触,比较容易对这个伤口产生共鸣。我当然知道闯海者的生活还可有另外的表达,甚至可以表达得更惊险,或更深刻,但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寄托与慰藉仍然难能可贵。理想主义并不是假大空的造神,并不一定需要怒目金刚或叱咤风云的高调英雄。包括剧中的丁海南与安涛,在我看来也都是对理想的生动诠释,由于有过迷失与沉沦,形象也就更立体化,与演员及一般观众的感觉经验更容易接轨。相比之下,副市长段文轩的命运足以催人泪下,但局部有些局促,政坛身份下的谨言慎行可谓真实,但“英式咖啡”的细节渲染不足以使观众进入一个领导人物最有深度的感受,比方说远不如剧中那个对专案调查组一个光火的电话更见光彩。苏梦的情感生活也稍嫌拘束,虽然把握友爱(丁海南)、情爱(费扬)、敬爱(段文轩)的微妙分寸已属不易,对一个年轻演员已是千斤重担,但各种情感还是略欠了点火候,一味矜持、清纯甚至洁癖下来,感情就像过了一层塑,裹藏得太紧,不易打击观众的感觉。想一想《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吧,洁癖式的性格主调并不妨碍她喜怒动静皆见性情,都有丰富而准确的感觉辐射。
  电视剧是一种大众艺术,是一种需要兼容百家口味的艺术,其实没有给作者留下太多的自由。作为一个以海南为题的作品,时间和空间都有明确所指,海南社会方方面面对作品的期望,电视受众对作品各种不同的要求,都会成为创作的牵挂和限制,使作品的局束之处恐怕难免。但在另一方面,电视大片在表现生活时的全景性、大众性、导向性恐怕又往往为其它艺术体裁所不及,可算是各有长短,各有其批语标准。《没有冬天的海岛》以其理想主义的温厚之心,为新生不久的海南立传,为我们的昨天作注,在某种意义上有填补空白的功德,值得我们悉心珍惜和深深地感激。(附图片)
图为《没有冬天的海岛》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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