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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忆大康当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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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8-22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犹忆大康当年
张辛
  三年前的6月9日,大康走了,但凡认识或知道康先生的人都说,他走得太早了。
  说来,我与康先生可谓忘年之交,他属虎,我属羊,长我近三十岁,按传统说法,整整相差一代,可我们之间却毫无“隔代”之感,惟有相见恨晚。1990年,北京大学举办了第一届书法艺术研究班,康先生那犀利的谈锋给学员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由此开始了我与康先生,这位学术前辈、书法大家的交往。
  撰写对联与作诗、填词一样属于文人的一种文字游戏,旧时一般文人学者都乐于此道,或可视为文人生活之一部分,甚或是文人学者基本素质的一种体现。据说当年陈寅恪先生在清华曾主张以对联招特长生,我看非常有道理。对联虽为小道,但它起码可以考查一个人三方面的能力。其一是词汇量,每对一联,无论几言,均需从不可胜数的语词中找出合适者,这不啻大海捞针,洵非易事;其二是技术功力,因为对联讲究音韵平仄,词性对仗等,故必须有一定的古诗词的功底;其三是艺术感觉,如果一副对联能达到工稳、巧妙,有容量、有意境,那必基于一定的艺术才分。
  然既为游戏,则不免于交流,本人即经常受命为一些名胜古迹、为一些教授学者或艺术家撰写对联,寿幛及挽联之类,时而有一二得意者,便常切磋、求证于一些学者前辈或同道,诸如沈鹏、欧阳中石、刘炳森等先生。大康先生当然是其中我深为服膺的长辈学者和老师。虽然康先生经常自谦地说他不擅作诗和撰联,但实际上他在这方面的功力和造诣是相当深厚的,因为他首先是一位古文字学家,文字学即文字之形、音、义之学,而此形、音、义恰为作诗、撰联之基础所在。故古字学者为诗为友一般格外讲究,如章炳麟太炎先生、黄侃季刚先生。
  我是搞考古的,但我却每每钦佩康先生于考古学研究和动态的那种关注、敏感和对考古遗迹遗物的独到见解。
  有一次我与康先生说起1981年底我毕业实习时在河南温县发现戳印有“刑公”字样的陶豆、陶盆之类。康先生说他早已从《文物》上看到了。随后他问我那些印文的拓片是否已经全部发表,我告诉他高明先生的《古陶文汇编》已全部引用。1995年倾注康先生大半生心血的《印典》出版时,康先生对我说,那批材料他已收录在了《印典》中。
  还有一次我去拜访康先生,谈话间他拿出一本刚出版的《文物》杂志,指着封面所刊一件动物造型铜器说:“你看这是什么动物?文物考古界一些先生我实在不敢恭维,这种器物明明是狗的造型,可它偏偏被名之为虎,岂不有‘好大’之嫌?”我虽未敢贸然置之可否,但却不得不赞叹康先生的眼力和治学态度。
  康先生眼光之高、谈吐之幽默、语锋之犀利是众所周知的。如某书家之字尖头尖脑,笔划飘柔纤细,康先生戏称其为“豆芽菜”,实在形象至极。有位青年书家,其字确如人所论流于俗媚,康先生则直言其是“天蓬元帅下凡”。这里康先生所言虽不甚中听,但至为中肯,可谓一针见血。如果此辈再生,闻之真正反思一下,想必大有裨益,总归比那些好好先生的好好之论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古人云:“书如其人”。这句话用于形容康先生之法书是恰如其分的,康先生书法格调既高,功力亦深。其用笔之沉着,结字之稳重,可谓独树一帜,名重当代,往往给人一种特殊的震撼。而这种震撼并非外在张扬,故作姿态,而真正是从内部发挥出的一种感动人的力量。我想这无疑来自康先生的修养、学问和人生态度,当然更来自他对书法的独到理解,来自他的非凡的功力。1994年年底,我拿着自己刚发表的一篇关于书学嘉道之变的文章向康先生求教。当时,谈起了米芾所谓“碑不可学”。作为后学,我的观点一直很明确,书法归根到底还是毛笔的表现,碑版虽然在书学史上有其重要作用,如嘉道之际,但决不能因此而一味夸大抬高,康有为扬碑抑帖确有失偏颇。康先生表示赞同我的看法,然而末了他则说:“请不要忘记,米芾还说过另一句话,即‘八面垂芒’。”由此足见康先生于书法之道确卓有见地。
  也记不得从哪年开始,每逢春节,《人民日报》文艺副刊总要组织专版,由全国知名书家书写不同字体的该年属相,而康先生用大篆所书的作品每每以最大字号正居版式中央,恰如众星捧月。
  权以当年我为大康所撰挽联作为这篇小文的结语:大文卓荦谨严,非徒发微印典;风骨嵚崎高迈,但见大篆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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