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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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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9-19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多味斋

  叮叮糖
高隆才
夕阳的余辉,涂抹着城边林荫道上的树梢。随着人们休闲的脚步,生活的节奏变得轻松、舒缓。突地,广场边的人流中,一阵铁器碰撞的叮叮声,清脆、悠远,穿透人声的喧嚣,传入我的耳膜。我一惊,啊,多熟悉的乡音!我向路人打听,可不是,这叮叮声正是久违了的叮叮糖客的叫卖声!我循着这悠扬的叮叮声,终于见到了混迹于城市流行服饰中的叮叮糖客。
  他戴着一顶有些陈旧的草帽,肩头的一副糖担,使他面部没有显出负重的感觉。他右手扶住系着棕绳的箩筐,左手让手掌上的一只小铁锤与弯月形的铁凿,很有节奏地碰击,于是他沿途洒出的叮叮声,牵引着人们的目光,不住地朝箩筐里张望。我幼小时的记忆中,那两只箩筐上面摊放的叮叮糖,如年糕一样白净,弥漫出诱人的香甜。正是这扑鼻的香甜,吸引我走到叮叮糖客的面前。
  记得孩提时代,村院的一群淘气蛋,拖着鼻涕,穿着开裆裤,小溪里捉泥鳅,竹林里掏鸟巢,打闹、啼哭、追逐,院场成天不得安宁。只要院场下古老的黄桷树下,传来麻糖客敲出叮当叮当的叫卖声,在我们高姓两百多口人的房院里,孩子们一阵风似的,齐刷刷涌向院场口。记得那位常来的麻糖客,是一位和善的老人,他头戴着油光光的棕色毡帽,满脸皱纹,犹如核桃壳,穿着对襟布褂,腰间系着褪了色的蓝布带,配上一副麻糖担,显得又干练又逗人喜欢。孩子们将两只麻糖箩筐围了个严严实实。乡间的顽童,在生人面前是胆小的,蹲在地上如一只只小泥鸭,伸长脖子,望着箩筐上面的麻糖,挤眉弄眼,不住地吞着口水。这时,麻糖客停下手中叮叮当当的敲击,对着小嘴馋得难忍的泥猴们,让弯月形的铁凿在手掌上抛耍、摆弄,那铁凿锋利的刀口上分明还沾着些微糖泥。这时候,麻糖客深知乡间的孩子们,已忍受不住麻糖香甜的诱惑了:“娃娃们,没有钱吧?”“没有!”小馋鬼们如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一样。
  麻糖客趁势用小铁锤指指白嫩白嫩的麻糖,朝着我们背后的家门努努嘴:“回家去,拿东西来换吧。”孩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顿时醒悟过来,这才想起要吃到这香甜的麻糖,是可以从家里找到杂物旧货来换的。活动于乡间的麻糖客,正是巧妙地运用了物物交换的买卖关系,常年游荡在这远离集市的村野间。于是我们这群孩子,霎时间四散开去,各自跑回家翻箱倒柜,破布条、烂鞋帮、乱头发、锅铁块……都是换麻糖的好宝贝。麻糖客一边挡住一个劲扑拥上来的小顾客,一边嚷嚷着别挤翻了箩筐,然后逐一按孩子们的旧物品,称秤,报数,敲糖,把馋泥猴们期盼的视线,全引到了麻糖上。先换到麻糖的孩子,钻出拥挤的孩子圈,拿着拇指大一块香甜扑鼻、沾沾腻腻的麻糖,总是要先翕着鼻翼,闻闻气味,然后,伸出舌尖舔舔,好一阵都舍不得放到嘴里。孩子们先先后后赶到了麻糖客的面前,物品最多的孩子,也只不过得到鸡蛋大一块麻糖。来得最晚的是二牛,麻糖客正要收拾挑担,准备离开村口时,二牛才急匆匆地拿着一把有些锈迹的剪刀,赶到麻糖担前。只可惜,晌午吃饭的时候,二牛妈把他痛打了一顿,骂他把家里的剪刀换了麻糖吃。
  岁月流逝,似乎麻糖客一类游串乡间的小贩,愈来愈少,逐渐连补锅匠、剃头匠也很少见。
  在与眼前这位梁平叮叮糖客的攀谈中,我了解到,如今,买卖麻糖再不是原始的物物交换了,乡间和城里的孩子,一般也不贪馋这劳什子了。现在麻糖客走街串巷叫卖,顾客大多数是城里的家庭主妇。她们中不知是谁最先发现麻糖放进泡菜缸内,泡菜水不会生花,且泡菜又香又脆。妻子趁势买下二两,正好解却泡菜水生花的烦恼。我借与麻糖客攀谈的时候,细细回味着麻糖的香甜,心里如品尝陈年老窖,醇甜到了心窝。那久违了的故乡,那童年甜蜜的记忆,久久地萦绕在我的心头。
  更正:本版9月5日《文坛耆老仰高风》文引“携君蹈海惊天下,举宝沉洋泣鬼神”句中,“宝”应为“室”,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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