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美丽——长邯高速公路归来 [复制链接]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飞翔的美丽
　　——长邯高速公路归来
　　刘虔
　　有一句谚语：飞鸟落在石头上，这是天缘。但我像鸟的飞翔一样驱车走在刚刚竣工的位于晋东南境内这段百里之遥的长（治）邯（郸）高速公路上，却是人意的抉择。离京时的那个夏日，大地热气腾腾。当邀请我前去探访的朋友也以腾腾热气的激情，唱一曲《跨越太行的握手》，礼赞这条康庄大道的壮美时，我的心是被怦然打动了的。不过，那时我还只能皮相地从一条路的开通去揣摩朋友的慨叹。而今，我已从长路归来。刚刚亲历的那些情景那些感觉越发变得鲜活而明丽。大美而大德。历史与文化的深沉表达，情感与美学的生动展示，还有与大地相厮守的热情、誓言、责任和速度等，或许就是这上党老区第一条最富现代化气息道路的独特风采了！
　　美在路上：这是诗意画境里的驱驰
　　面对眼下的长邯高速路，我想用“镌刻在太行山深处最美的诗行”来形容。那一天，黑色的桑塔纳风一样轻盈，载着我们驶出长治城关。迎面而来的，便是这百里诗行了。车轮沙沙地滑出声响，如鸟展翅，贴地而飞。平整如砥宽敞明亮的路面，被火红的艳阳抚摸得油光可鉴，幽幽地闪着丝绸一般的光芒。在驰过一片庄稼长势茁壮郁郁葱葱的农田平畴之后，进入眼帘的便是峰峦起伏沟壑纵横苍翠斑驳的太行山地。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毛泽东谈及发生在这里的上党战役时，曾这样形容这块盆地：“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的中间，有一个脚盆，就是上党区。在那个脚盆里，有鱼有肉……”现在，我们的车子就在这个脚盆的盆沿上走，穿过太行腹地，直奔河北平原的西南大门涉县、邯郸方向而去。往日的硝烟早已褪尽。为了前进而拼搏弄得满身伤痕却从不屈服的太行历史，以更自信更智慧的双手翻新了自己的记录。今天铺展在脚下的“诗行”，不就是这记录里最亮丽的一笔么？一路之上，我们看到的是一帧帧人与自然彼此角力又互为依存终以最现代最壮美的格局构筑而成的流畅自如温婉凝静的景观。一座座大山被生生地劈开了，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高的断崖悬壁的剖面上，那深深铭刻着建设者们切割爆破时留下的雨丝一样密集且已开裂的爆眼，仿佛就是群山苏醒的奥秘大地坚实的献辞，显示着对人的意志的礼赞与叹服。几多深渊，几多荒沟野壑，几多雨浸风蚀的山涧，经过建设者们的多情光顾，焕发的却是另一种容颜：或默默承受山石泥沙的填充与掩埋，或接受巍峨大桥横空远涉的拥抱，盘桓于太行深处的这条通道，因有现代文明成果的运用和以人为本思想的渗入，人类的征服与大自然的驯服取得了极为美妙的和谐。从道路两旁绿化，到护坡护栏、人行天桥、旅客购物休息之所等设施的精心构建，到沿途多处安放的体现人生光彩人世变迁的雕塑与壁画，无不传递着紧随物质之后的文化关怀，连同云光山色和掩翳其后的千崖翠黛以及五彩缤纷的心灵感触，都一一融汇在风驰电掣的速度里：我真正领略了一条道路给予人的诗意享受。这也使我想起历史上两位名人在此的经历：率兵出征的曹操以《苦寒行》为题写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白居易的感叹同样凄凉：“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若比世路难，犹自手和掌……”
　　历史聚焦：浊漳河上涛声依旧
　　站在这条公路跨越浊漳河谷的大桥——浊漳河大桥上，做一番清晰的凝望，也许是最能体验那回声的深远的，体验当今上党人发自内心的呼唤。
　　亘古以来，流入漳河再入海河的浊漳河把一个巨大的阻障，那深渊似的河谷横亘在长邯路上。为了打开闭塞的盆地通往世界的通道，先后有三座路桥并行跨过河谷。这种奇观正好浓缩了上党公路交通不同时期的发展景况。
　　艰辛备尝的历史在这里聚焦了。
　　最早的长邯公路不过是一条能跑大车的土路，那是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当抗日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不时地自毁这条土路也就成了上党人民抵御鬼子进村横行霸道的一种自卫手段。解放战争炮声一响，长邯路成了人民支前的血脉，胜利的信心从这里送到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在人民获得解放的年代，长邯路以最繁忙的频率和最沉重的负荷沟通着山里山外的世界。从那时起，源源不断的晋煤外运便是这条运输线上从春到冬从昼到夜四时八节奔忙不迭的“主旋律”。长邯路也同时在不迭奔忙的命运中改变着自己。五十年代土路成了沙砾路，七十年代砂砾路成了柏油路，八十年代又扩建成复线，但依然难以缓解车流滚滚拥塞如潮的局面。那时，长邯路上的司机没有不带被褥干粮上路的，冬天还得带上煤油炉，为的就是堵车的时候吃了好睡觉。
　　阴云沉沉地压在当局者与当事者的心头。
　　沉沉阴云也在茫茫夜空锻造着思想的闪电。
　　“再建一条高速路！”
　　梦想就这样被孵化，走出襁褓成为号角。
　　经过七年水里血里的煎熬，又变成行动。
　　为了筹资，上京跑银行的人急得上火吐血。
　　因为迷路，深山勘测者掉进沟底被人视为丐帮。
　　但他们都说：我不后悔。
　　1998年，长治市宇通高速公路有限公司正式挂牌。那是在一座四层小楼前，鞭炮声声犹如心花怒放。
　　但期望的星辰依然遥远……
　　直到2000年3月，春暖还寒，开工的锣鼓声终于成为沸腾工地上的人声、机声、脚步声和汗水落地丝丝如雨润物无声的百里路魂。
　　寒暑两度写春秋，长路终于开通了！
　　而今，这被三座铭记着岁月流风气质各异的公路大桥紧紧簇拥着的浊漳河水，依旧浪涛滚滚，波声飞扬，不舍昼夜，在更多期待更多荣光的召唤声中，追逐着前方的日子。而我，也从满山满谷流水波光的回音里，听懂了岁月的心语：巍巍太行又开新生面！
　　人生何求：总有走不完的路要走
　　这里是牛王垴隧道，这条路上最长的双向隧道。两个隧道口之间，一幅巨型群像浮雕耸然而立，格外醒目，名曰《当代愚公》。浮雕上的群像囊括了公路建设中几个主要类型的人物活动，栩栩如生：测量员奔走在深山。监理员在实施监理。机手驾驭着压路机。工人在爆破。电焊手在切割。劈岭开山。架桥铺路。高山嶙峋。江河奔涌。顾盼之间，风驰云动……浮雕以浓缩如铁的质地，再现了引来大道出太行的上万名长邯高速路建设者们的劳动场景和洋溢其间的英雄气概。所有的人物都凝固在力的扩张中，仿佛都在拼力一搏的永恒瞬间，爆发出了光照天地间最宝贵的那种精神风采，开拓与奉献的风采。而同这幅写实的浮雕相呼应，则是人们向往和平安宁幸福的生活场景。那是位于隧道口前依势而建的一座路心花园。花园小巧精美，绿篱环绕，芳草如茵。草地之上，骑在牛背上的男女牧童塑像古韵盎然，“杏花村里有人家”的意境尽出矣！
　　走在人间胜境，我的目光被眼前密集着的思想元素和情感信息牵引着，一一默读了整个画面！我想说，这实在是一首人的赞歌，心灵的赞歌；是人置身于大自然的阻塞与封闭的囹圄中奋力寻求自身解放与自由的生动写照，当代中国公路建设者们的人生画卷。而当我的目光走出画卷，走到长邯路建设者们真实的人群中，最先闯进我的视野的，正是这个人群的领头人苗宏宇。这位荣获山西省劳动模范称号的劳动者也算是“老公路”了。中等身材，略显单薄。微笑中展露的是中年人特有的沉稳。谦和的儒雅包容着生命的硬朗与干练。他似乎生来与公路有缘。少小投身革命的父亲就是在伺候公路的风风雨雨中最后辞世在县公路段段长的位置上的。那个时代特有的政治风云虽然让磨难与父亲相伴一生，但父亲从事的事业依然是儿子心中的崇高。因此当高中毕业受到父亲冤案的株连被窝在老家农村断了升学之路时，他仍不舍其志。怀着别样的梦想，他在自家土墙上刻下了毛泽东的诗句，用以自励：“不到长城非好汉”。躬耕之余，油灯为伴，读书不辍。所幸“文革”结束，唤得春风拂面。走出大学校园的他，毅然走进父亲为之献身的行列。二十多年来，在接续父辈业绩的跋涉中创造着自己的人生。正是在长治公路分局副局长任上，他接受了担纲建设与管理长邯高速公路的宇通公司董事长的任命。两年多来的宵衣旰食，却也如鱼得水，很为同仁们所瞩目。这不仅因为由他主持的公司手握上十亿元的巨资问鼎太行如龙戏珠，在山西高速公路建设与管理上以市场化企业化模式来运作，而且在地貌破碎地质结构复杂的山地真正实现了“打造精品工程”的诺言。这也正是他所寻求的开拓之道。想当初，长邯高速路开始运作之时，正是国内建设工程质量问题严重下滑之际。浸入骨髓的渎职腐败从反面激励着他力排颓风的意志，渴望突破灰色的笼罩，打出自己的旗帜，以实际行动取证一种人格的高贵和责任的神圣：“人是可以固守良知成为好汉的！”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有关腐败的案例放在自己的案头自警自醒，后来又以《警示录》为题印成册子，发放到每个单位，在全工地敲响思想的警钟，“建好一条路，不倒一个人”。然后用一系列法规从招标、施工与监理三个方面筑牢确保质量的堤防，一切以科学检测的数据为凭，严格实行“质量一票否决制”。有一段二百多米的路基不合格，就是这样令施工单位返工重做的，还有将近三千万元质次材料被清出了现场，就是要从源头堵死溃堤之蚁穴。在科技成果应用上，紧紧抓住高新二字，力求把最先进的技术应用到工程中来。那时在长邯路的工地上，你可以看到从国外引进的世界上最新的电子激光声波技术在大显身手，犹如绣花女描红铺翠锦上添花。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难题，他喜欢用这样的万能钥匙来破解：“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干部干什么？”这是他人生信条的另一番表述。正是有了这样的心劲，他所主持的公司2000、2001两年连续被省交通厅授予“质量管理先进单位”，去年又被省劳动竞赛委员会荣记“集体一等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昨日的道路已铺展竣工，但管好这条路的重担随即也压在了他和他的公司同仁的肩头。“路是走不完的，人的一辈子就是在走路……”想着平生的历程，他只能在心底里这样默念着，又把双脚踏在前方漫漫长路上……
　　上党心事：且依古城之门听古城
　　驱车来去长邯路。
　　长治，古称上党，“居太行山巅”、“与天为党”之谓也。建城在东汉建安，迄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
　　古城遗踪宏阔而苍劲的，莫过于上党门。
　　抚摸古城历史，也莫过于上党门前的聆听了。
　　我此刻聆听的，正是这立于上党门前一段标牌上的文字——仿佛古城的自白：“位于长治市内的上党门，为古上党郡署（后为潞安府衙）的大门，始建于隋开皇年间，唐玄宗李隆基任潞州别驾时曾在衙府增修飞龙宫、德风亭、望云轩等。最盛时，亭堂楼宫有二百八十余间，元代时毁于兵火。现存的上党门和钟楼均为明洪武年重建，鼓楼为明成化年间增建。上党门建筑的门庭与楼台高低错落，交相辉映，是一处富有民族风格的地方衙署的古建筑群，极具历史文化和观赏价值。游人登楼远眺，长治城廓尽收眼底，遐思无尽……”
　　上党门，长治市的历史制高点。
　　依傍历史的雄魂，长治在勾勒一个美丽的未来。
　　这从那已在大刀阔斧进行城建改造的以开放为主题“建设山水园林文化型大城市”的宏图里，即可窥见长治阔大而雄健的胸襟：所有的围墙都已被拆除，市民们自由出入于没有围墙的所有公园与景点，人们为生活空间的又一次拓展而鼓舞，赞誉道：“公安加保安，没有铁栏杆。”街头绿地如茵，清流绕城，广场遍及四方。采自太行山上的美石如奇葩盛开，处处装点着城市的浑朴与凝重，其中两处镌刻在石头上的文字最能传达上党古城求变求新求强的心事：“长治的战略是要把革命老区建设成西欧绿洲——比德国玛尔市更美（玛尔市与长治结为友好城市），如果长治和邻市一样好，那就没有理由吸引资金、技术和人才”……
　　既有亘古长存的历史足迹。
　　又有今日始开的时代芬芳。
　　这就是我聆听着的古城长治了。
　　而且，是长邯高速路的馈赠，使我走进了这焕发着奇思妙想的古城。倘若长邯高速路是晋东南大地最新拥有的一条金项链，这条金项链同时也系在了东自海滨之城青岛西至边陲末梢上的圣地红其拉甫山口那横贯祖国中部大地的金色腰带（309国道）上，那么，古城长治便是镶嵌在这金色腰带上拂拭一新的绿宝石了。
　　我的黑色的桑塔纳，风一样轻盈地驰驶着，在这长邯高速路上，如鸟的自由飞翔。我知道，这不过是人类自由乐章中的一个小小的音符罢了。然而，我却亲历了一种自由的欢畅。倘若有人问：“自由是什么？”我会从我此刻在长邯路上的驱驰获得的体验回答说：“自由是一种飞翔的感觉，畅通无阻是自由最动人的美丽……”
　　没有什么能比这自由的飞翔更能爱抚这广袤无垠的土地的了。
　　愿祖国辽阔的大地能生长出更多更美丽的这样的飞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