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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老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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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11-23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

  祝福老树
  陈菲
  我是一个喜好旅游的人,也就在不少地方留下了一串串足迹。每当置身于名山胜地,最令我怦然心动的乃是那些古老的树。我从老干虬枝间,从绿叶婆娑中,读出了苍劲之美,读出了沧桑之叹,读出了传说之韵。
  数十年来,那些姿态各异、生命力顽强的老树一一叠印,显现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投下一片片绿荫。每当翻出在老树下留影的照片,胸中油然生发出一种会晤久违了的老朋友的亲切感,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别来无恙否?前不久,偶尔读到一位作家的文章,叙述他回乡探亲时,见老屋门前的马路拓宽并兴建加油站,但儿时日日相见的那棵老合欢树却被砍掉了,一个美丽的生命夭亡了,他痛惜而又无奈地写下《树诔》,倾诉追怀之情。读毕文章,仿佛觉得那一个个文字是从木锯溅出的一粒粒木屑所化成,也为之叹息。由此,我思索着亲眼所见的家乡两棵老树的幸运。
  吾邑乃历史悠久的江南古城,勤劳的先民不仅为后人留下丰厚的文化遗存,也留下了老树的绿荫。我曾从地方史料中获悉宋代理学开山祖、奠基人周敦颐,也就是留下脍炙人口的名篇《爱莲说》的濂溪先生,于庆历元年(1041年)来到江南萍乡主持芦溪镇征局。这位“位卑名德重”的年轻儒士在吾邑担任监税官期间,放足秀山丽水之间,怡情遣兴,滋文润思,他见住所附近的筱山石上长有一棵高大的荆树,当地民众俗称荆柴王,赋诗吟咏:“筱山石上荆柴王,世间只此别无双。久经沧桑风骨在,苍劲挺拔傲雪霜。”我为吾邑有这么一棵被古代名人留下诗踪的老树,欣喜不已。于是,专程前往寻迹。意想不到老荆树竟是安然无恙!我在树下流连往返,且见华盖碧绿,树干苍劲,清风吹来树叶似作古乐之韵,令我沉醉。荆树为丛生灌木,一般长得不高不大,而此棵老荆树却高十五米,干围两米多,真乃罕见的荆树之王,难怪周敦颐当年即赞曰:“世间只此别无双”也。尤令我惊叹的是,千余个春秋,栉风沐雨,傲雪凌霜,依然挺拔撑天,翠色盖地,又可谓世间奇迹也。改革开放以来,周围民众日子过得滋润,家家盖起新屋,可谁家也不鲁莽行事,不敢动老荆树的一枝一叶,而是百般珍惜,精心呵护。我想,老荆树能得以存活,既因其自身生命力顽强,更得益于历代民众的善待。民众心目中的这棵荆柴王,不仅仅是周敦颐留下过诗韵,保护老树乃是对濂溪先生的一种纪念,而且他们还把这棵老荆树视为自家的一位垂垂长者,它是祖祖辈辈繁衍不息的见证,为世世代代一脉相承的家庭投下了庇护的绿荫,谁若对它不恭就是亵渎自己,谁若糟蹋它就是损害自己,它可是自家绵绵延续的血脉所在啊!因此,它是神圣的,至高无上的。
  近几年来,吾邑重塑市容形象,环城河水清淤疏理,并沿岸新砌护河墙,设置石栏杆,辟出花木圃,拓开沿河路。位于北门的始建于宋代重建于清乾隆年间的三孔石拱桥畔,挺立着一棵占据大片立体空间的老樟树,树龄难以确切说清,只从树围数人合抱即可见其年代之久远。拓宽铺设沿河水泥路时,这棵古樟位于路旁一侧的高坡处,是留是弃?众说纷纭。有识之士则呼吁:这是市区仅存的老树,千万不可毁了古城的实物见证。有关部门的决策人,思索一番,掂量一番,形成共识,果断拍板:留树!于是,为此专门砌了一道护岸的石墙。如今左右两边的新建筑拔地而起,老樟树的枝叶朝沿河路倾斜,犹似撑开一把碧绿的大伞,投下一片深荫,真乃一道独特的风景。老樟树的存在,叙述这方土地历史之久远,根基之深厚。
  由吾邑两棵老树的幸运,我又想起那位作家所写的《树诔》中的一句话:“绿色缺席的背后,其实是人心的荒芜。和伐树毁林的事实相比,更为可怕的是其背后的心态。”因此,我为吾邑民心依然保留一点淳朴的绿意,而欣慰,而庆幸,而笔蘸浓浓的翠色写下:祝福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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