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和烟草的不同命运 [复制链接]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土豆和烟草的不同命运
马为民
新千年前夕，笔者正在本报驻巴黎站工作。当时，法国报刊介绍了一些过去千年中的人类故事，颇具知识性，关于土豆及烟草引进欧洲的过程尤其引人入胜，其中蕴涵的某些道理很值得回味和记取。
　　16世纪，一些西班牙修士从南美洲的智利和秘鲁带回欧洲两样农作物：烟草和土豆。霎时间，人们对烟草趋之若鹜，立马就接受了，而对土豆却报以白眼，欧洲人最终接受土豆居然经历了两个世纪的时间。
　　起初，土豆受冷落跟宗教迷信有关，土豆生长在地下，跟“地狱”沾边，因而不洁净；土豆属于含毒素的茄科植物，跟巫师玩弄的曼德拉草、曼陀罗、颠茄等同科，所以不吉利。再加之土豆淡而无味，口感差，噎嗓子，所以迟迟上不了餐桌。
　　土豆能够在欧洲推广开来，爱尔兰人的贡献最大。17世纪，爱尔兰的宗教战争不断，谷物收成很差，食物匮乏，于是土豆有了用场，种上几垄就够一家人吃一年。另外，当时盗贼遍地，劫掠成风，而土豆埋在地下，吃多少刨多少，其余留在地里，相当安全。当时，在欧洲王室交战的过程中，土豆成了主要的军旅食品，它于是从西班牙传到奥地利，又经奥地利传到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甚至下令必须吃土豆。到18世纪末，土豆成了欧洲各国的主要作物。不过，对土豆的依赖也酿出过大祸，19世纪中叶一场疫病毁了土豆收成，造成百万人死亡，大批爱尔兰人随之移居美国。他们到了新大陆之后，出于习惯，继续在纽约、波士顿的郊区种植土豆。
　　在欧洲各民族中，法国人比较保守，对土豆长期持怀疑态度。推动法国人最终接受土豆的第一功臣是一位名叫帕芒蒂埃的随军医生。此人在普鲁士当俘虏期间整天吃土豆，获释回国后成了土豆的积极鼓吹者。他在巴黎的残废军人院当医生时，常请一些社会名流光顾他的“土豆宴”，一二十种食品全用土豆制作。国王路易十六闻知后发话，土豆也可以入御膳。后来，帕芒蒂埃又请国家在巴黎西郊拨了27公顷土地，专门种植土豆。这块“土豆试验田”白天有武装卫兵看守，晚上则有意把岗哨撤掉。到了收获季节，有的老百姓就乘着夜色去偷土豆，以便品尝一下达官贵人“专有的佳肴”，享享口福。慢慢地，土豆才从上流社会的餐桌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今天，我们也许可以就土豆及烟草的故事抱怨先人愚昧，然而，我们是不是变得聪明了些呢？恐怕还不是。直接的例证是，尽管烟草有害健康已人人皆知，土豆富有营养且容易消化，但是，土豆的名声至今还是远远不及烟草。土豆食品中最响亮的不过是法国菜里的炸薯条，可跟哈瓦那雪茄或者名目繁多的高级香烟所享有的盛名比较起来，它又能算得什么呢？烟草有害而备受青睐，土豆是健康食物却遭遇白眼，这是证明人类也会犯傻的无数事例中的一个。
　　我们中国人也有这类毛病，对于某些感官刺激强烈的东西往往跟得特紧：西服领带取代中山装、干红葡萄酒取代“甜水”，都没有费多少功夫；桑那浴一经传入，迅速盛行，如今满京城随处可见；“航母”没有真的就玩假的，“打造”“电讯航母”、“影视航母”、“超市航母”乃至“民航航母”……可是另一方面，对于看似平淡无奇却极为有益的事物，似乎老也学不懂。举例来说，这些年引入了很多的新潮思想，这主义那主义，“后现代”“后后现代”，缤纷缭乱，但是，平心而论，我们的先辈近百年来所热切呼唤的科学和民主，至今仍然是我们最为需要的。
　　人有理性也有盲目性，要求人人理智、事事理智，永远办不到。不过，不断地通过具体事例宣扬理性，毕竟会减少盲目性，避免些傻事。重温土豆及烟草的不同命运，也许可以起点这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