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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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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2-14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过年
任秀峰
小时候,我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天天盼着过年,特别是到了腊月,每天早上刚起床就问奶奶,还有几天过年呀?这时,奶奶就笑着顺口说:“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那时,我家在农村,是个八口人的大家庭。在我们淮北农村,进入腊月,就开始办年货、蒸白馒头、擀炸果、熬红芋糖、爆米花、杀猪剥羊、剁饺子馅,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香甜的年味。直到现在,每当我听到小区门口“嘭”的一声炸响,闻到空气中爆米花的香味,儿时过年的温馨和快乐马上充盈心间。在我家,置办年货不但为过年,更为了迎接父亲归来。那时父亲远在辽宁省设计院工作,大姐在外求学,家中只剩下奶奶、母亲和我们四兄妹,一家人总是离多聚少,父亲就把一年唯一的一次探亲假放在春节,此时大姐也放寒假在家,春节就成了全家人团聚的幸福日子。那时没有电话,通常父亲回来前都是先写信告诉归期,接信后,我们几个孩子“漫卷诗书喜欲狂”,掰着指头算着父亲的归期,小弟还用硬纸板做个倒计时牌放在床头。到了这一天,一大早,母亲就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把我们叫起,让大姐带我们到火车站接父亲;而她也会从箱子最底层,拿出一冬都舍不得穿的那件淡绿色的碎花小袄,对着镜子,这扯扯,那拽拽;奶奶更是沉不住气,踮着那双小脚,一半天就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张望几次……父亲的归来让我们兴奋得雀跃。在那个一年也难见一颗小糖的岁月里,看着父亲从东北带来大包小包的特产和糕点、糖果,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心里像灌了蜜。但奶奶却不允许我们敞开肚皮吃,她和母亲合计着送给那些因父亲不在家曾在农活上帮助过我们的人及前后院的老人和孩子。这样三下五除二,留给我们的就所剩无几了。望着空空如也的食品盒,我们摇着奶奶的胳膊心疼地哭闹起来:“爸爸一年才给我们买一次啊,都是你,给分净了!”这时,奶奶就会把我们揽在怀里,爱怜地对我们说:“孩子,独口不香众口香,自己都吃完有啥味?人不能光想着自己呀。乖甭哭,奶奶这就给你们炸丸子!”耳濡目染,以后我们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把每次父亲带来的糕点愉快地分给大家。
  给我们童年留下温馨记忆的还不仅仅这些。每年旧历大年三十这天,雄鸡刚报晓,父亲就起床把庭院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搬出八仙桌,开始写春联。毕业于同济大学城乡规划系的父亲写得一手好字,他不光写自家的,邻居也来者不拒。此时奶奶和母亲忙着炒花生、包饺子,我们则像大人的尾巴,乐颠颠地跑里跑外。
  除夕守岁,母亲破例地点上两根红蜡烛(那时乡间没通电,平时晚上只点一盏豆油灯),在堂屋当中燃上一堆柴棉豆草,全家人一边烤火,一边嗑着瓜子花生,吃着母亲熬制的红芋糖,一边听父亲讲大城市的新鲜事。
  交子时刻到了,奶奶先让全家人每人喝碗红糖水,说是甜甜蜜蜜过一年,然后在八仙桌上焚几炷香,放几碗干鲜果供品,再盛几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开始祭奠老祖宗,祈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每当此时,奶奶就会指挥我们几个孩子一字排开,给祖宗磕头,表面装得严肃的弟弟们常在头着地的一刹那挤眉弄眼扮鬼脸,惹得我和哥姐常常笑得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祭祀完毕,屋内已是欢声笑语,八仙桌上的供品被我们“洗劫”一空,接着是奶奶和父母给我们发压岁钱,此刻整个村庄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我们走出室外融入孩子们自发组成的“放炮大军”。虽是女孩,我的热情一点也不比男孩低,跟着哥弟们满村跑,冒着纷飞的烟火拾哑炮。
  “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说着说着,年就来到了。但现如今,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商品丰富了,人们真正过上了天天饺子月月年的日子。那曾令大人们煞费苦心置办年货、令孩子们扳着指头期盼的那种过年方式,新世纪的孩子们已不感兴趣,他们自有他们的欢乐童年。而我每到过年这个时候,总会怀念童年过年时全家围火团聚、其乐融融的那种亲情交织的温馨和棉花糖般膨化了的生活的甜蜜,怀念我们在寒风中跺着小脚缩着脑袋在火车站接父亲的情景,怀念那红红的春联,怀念除夕夜空气中浓浓的香甜味,怀念奶奶亲手为我们沏好的一碗碗酽酽的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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