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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油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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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5-09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多味斋

岭南油糍
何群贤
  “油糍碌碌,金银满屋,养猪三担六,养牛大过屋。”这是祖母每年除夕夜炸油糍时挂在嘴边的一首乡谣。这首令新一代青少年听起来窃笑的歌谣,就伴随着我从童年走向青年。
我的家乡在岭南。在家乡人的眼里,油糍象征着喜庆、团圆、丰收。哪家新房子要上梁,主人家都要爬上山墙扔一两箩油糍,满村子里的人于是就争相前来抢油糍,讨个吉利。油糍是家乡人每年春节必备的食品。年少时,亲朋戚友受生活水平限制,往来拜年通常就是一袋油糍加一块猪肉。家乡人认为,过年要吃油糍就像中秋要有月饼一样,油糍根植于他们心底。因此,炸油糍最隆重的时候是过年。
每年刚吃过团圆饭,邻居婶婶、姑娘就像鱼儿透水一样地来到我家。“做油糍啰!”祖母在本房族中辈分最高,她一声令下比什么都管用。母亲赶紧搬出赶年货时买到的精细白砂糖——溶糖水,新碾的糯米粉早已摊放在簸箕上,姑娘将浓稠的糖浆浇入白花花的粉中,几个婶娘眼疾手快两三下就搓出一堆白如脂膏、韧似皮条的面团。这时候挤满了一屋子人,大家团团围着簸箕捏油糍,我往往是很不容易才将自己塞进去。婶婶、姑娘边捏边拉家常,闹哄哄,将寒冷的年夜搅得热气腾腾。在我们家乡,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姑娘没有一个不会做油糍。油糍个子大不大、模样靓不靓,是衡量姑娘心灵手巧的尺度。姑娘常常为做到好油糍而自豪、乐滋滋好长一段日子。因此,每年做油糍是她们的进修课程和最佳表演时刻,而婶娘则成了最好的导师。取一粒乒乓球大小的面,搓圆、压扁,左手拇指、食指成环状,右手从里到外捏薄,用力要恰到好处,直到中间凹下去,面皮也足够薄了,摘去剩余的面。一只满肚学问的“布袋状”油糍诞生了。放在簸箕上,昂首挺空,好不威风。捏油糍很讲耐心和细心。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凑份捏,母亲也谋略在这方面栽培我,只可惜做不到一半就捏小动物去了,所以至今做出的油糍个个弯腰弓背。
  油糍做完,镬里的花生油也已沸腾,满村子都是油的纯香。一个个油糍被祖母抓起轻快地放入镬中。祖母一镬只放它七八个,一边手执抓篱不停的在浮起的油糍上面搓,一边嘴里念叨着“油糍碌碌,金银满屋,养猪三担六,养牛大过屋……”油糍在祖母的祈祷中,沿镬边团团游动,慢慢地由奶白变鹅黄再变金黄,笨重的表皮通透、膨胀,一个油糍半个西瓜。外人看来实在太神奇,其实,油糍瞬间变大、变通透,关键之处在于祖母半辈子以来练就的“搓”功里,歌谣只不过代表了她的美好愿望。这“搓”功可要精细,力用大了,油糍会破,力不足,油糍大不了。油糍做好,迎接新年的鞭炮声在半夜的乡村里此起彼伏,祖母挑起几个油糍垒在一个大托盘里,供奉祖先,将一个农村妇女朴实、美好的心愿献上。辛苦了半晚,我们也抓起还升腾着热气的油糍起劲地吃起来,一口咬下去,松松软软,甜却不腻,韧而不老,满嘴油香。
  轮到母亲这一辈人掌抓篱时,生活水平改善了,人们的意识也已渐渐的发生了变化,会做油糍的姑娘寥若星辰,婶婶们也觉得团圆饭应该吃得轻松一点,油糍做少了,人手自然也不用那么多,或者有的干脆到街上买点回来就算。往年做油糍的热闹劲已是不再。做油糍也因此逐渐萧条,而作为强烈散发着古老恒久的民间和底层民俗色彩的食品,每到春节,人们依然将油糍摆放在桌上,年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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