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经营自主权不容侵犯——黑龙江省加格达奇曙光造纸厂被强制出卖的调查 [复制链接]

第11版(读者来信)
专栏：记者调查

企业经营自主权不容侵犯
——黑龙江省加格达奇曙光造纸厂被强制出卖的调查
本报记者 苏显龙
　　在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一位省级女劳模带领七位姐妹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资产达500万元的曙光造纸厂。27年后，这个蒸蒸日上的集体企业，未经职工大会讨论通过，就被该地区加格达奇区（下称加区）政府和主管部门领导借改制之机，以90万元的低价卖给了厂长的外甥。五年来，职工们为讨回企业的经营自主权，到处奔波，均以失败而告终。
　　1970年3月，韩桂芳白手起家，创办一家以生产小五金为主的综合厂。1977年秋厂名改为曙光造纸厂，利用废物生产再生纸，创造了较好的经济效益。该厂连续17年被评为省、地、区先进集体，明星企业，韩桂芳多次被评为省、地级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1995年9月，韩桂芳退休，刘长河继任厂长，曙光造纸厂稳步发展。
　　然而，令广大职工气愤的是，这样一个好企业却被卖掉了。韩桂芳等人向记者介绍了卖厂的经过：加区政府于1997年8月21日下发了加政发（1997）47号《关于加格达奇区企业改革工作方案》，决定在曙光造纸厂进行改制试点。加区政府和加区轻工总会领导多次到曙光造纸厂开会作动员，提出搞股份制和出售两种改革方案。职工们不同意出售，轻工总会领导要求搞股份制每人必须交纳3000元入股，结果五次职工大会都不欢而散。厂长刘长河就指使财务人员私自改账，变卖工厂资产。同时加区政府在没有合法评估机构参与下非法评估，曙光造纸厂净资产仅有11万元。1997年11月21日，加区政府拿出《加格达奇区人民政府区长办公会议纪要》（第12号），决定将曙光造纸厂以90万元的底价出售。12月22日，两名副厂长带领42名职工到轻工总会，要求重新选厂长，搞股份制，被加区轻工总会会长秦忠劝回。第二天，秦忠秘密通知刘长河同其外甥毛敬石签订了《加区曙光造纸厂整体出售协议书》。协议中约定从出售款额中拿出50万元偿还财政局借款（实际上早已偿还），剩余40万元用于买断职工工龄，原企业45岁以上职工由买方继续录用。
　　12月25日，毛敬石到工厂办理交接手续，除厂长的几名亲属被留下外，其余工人被除名。第二天，37名职工代表向大兴安岭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将区政府推上被告席。被告辩称：卖厂是经过1997年11月13日职工大会表决并经该厂申请，买卖双方自愿签订的合同，合同合法有效。
　　曙光造纸厂原副厂长李希芳告诉记者，全厂职工总数为102人，同意卖厂的职工未过半数，且大多是在会后被逼签名的。在诉讼期间，经地区审计事务所审计，曙光造纸厂总资产为4174万多元，其中负债1744万多元。审计人员查出有127万多元没有如实下账。为了掩盖刘长河的经济问题，区领导授意评估所从总资产中扣除92万多元所谓的成本，这样净资产只剩下152万多元。在评估过程中，毛敬石不顾法院人员在场，指使一帮人横加阻挠，致使上百万元资产漏评。很显然，曙光造纸厂并没有穷到非要出卖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可是法院并没有采信这一重要证据。
　　1998年6月28日，北京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等单位6名法学专家对曙光造纸厂被卖一案召开论证会，与会的专家一致认为：第一，曙光造纸厂是集体所有制企业，企业财产属于该企业的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加区政府不是所有者，其决定出售的行政行为严重违反了《城镇集体所有制企业条例》的有关规定，侵害了曙光造纸厂的合法权益。第二，根据《城镇集体所有制企业条例》的有关规定，企业的权力机构应是职工大会。刘长河在没有职工大会决议及授权的情况下，擅自以该厂名义与毛敬石签订的出售协议书属无效协议。因此，加区政府和毛敬石均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返还曙光造纸厂并赔偿损失。
　　然而，专家意见没有得到重视。大兴安岭地区中级人民法院1999年1月26日作出的判决仍维持加区政府办公会议决定。原告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后，职工被通知去法院调解。“我们15名姐妹跪在庭长面前苦苦哀求，可是庭长说，领导写来了条子，我也没办法。要是你们同意调解，加区政府扣下的50万元以及买主扣下的工龄款和拖欠工资都给你们，否则就维持原判。我们只好被迫接受调解，申请撤诉。”韩桂芳对记者无奈地说。
　　曙光造纸厂卖出后，刘长河仍任厂长。当地官员频频去工厂视察，媒体也大造声势，鼓吹“曙光‘卖出’一步天地宽”。可事实是，毛敬石接手后的两年期间，只断断续续经营了七八个月时间，工厂就停产了。加区轻工总会原办公室主任陆德环对卖厂一事也忿忿不平：“曙光造纸厂在改制前是东北第三大卫生纸厂，产品供不应求。我和副会长都不同意卖，职工也反对，最终还是被强制卖了。”
　　工厂停产后，毛敬石准备以300万元的价格将工厂转卖，老职工们闻讯心都碎了。2001年11月27日，他们向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再审申请书，但以证据不足为由被驳回。
　　据了解，毛敬石为了阻挠韩桂芳告状，将韩家大门堵死，又断了电。但韩桂芳没有被吓倒，她和姐妹们又走上漫漫申诉路，她们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编后
　深化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企业发展的根本出路。可是加格达奇区某些领导却打着改革的幌子，违法行政，横加干涉企业的经营自主权，最终搞垮了一个艰苦创业的好企业，侵犯了企业和职工合法权益。地方法院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当地政府依法行政，法院秉公执法，使“曙光”重现昔日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