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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样的紫云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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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2-07-04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梦一样的紫云英
沈世豪
  紫云英,遗落在闽北故园的梦。
  如今,只能偶尔在田头、地脚看到它凋落的身影了。它是一种草,最早来自何方?是云游而来,还是整个家族的万里徒涉?印记中,已是遥远的五十年代了,下乡的工作组带来这种神奇的生命,动员农民在秋收之后的土地上,翻地,做成菜地一样的地畦,播上那像跳蚤一般的小小的种子。冬天,没有什么动静,只长出星星点点的芽,像探出来窥视阴阳的眼睛。奇怪的是,只须春风一吹,仿佛是潜伏太久的千军万马,就呼啦啦地欢腾而起了。开始是一片嫩绿,茵茵如婴儿浅浅的笑,那可人至极的色彩,真的如古人所吟唱的那么奇妙无比:“染也不可成,画也不可得。”然而,不几天,就幻出一片纤尘不染的碧绿,沃野如神话中的天鹅湖,让人沉醉,看着看着,真想纵身一跳,沉浸在梦幻一样的湖水里。务实的农民当然不会这么浪漫,也不会这么奇思异想,紫云英是绿肥,那时节,化肥是奢侈品,许多老农民连看都没看过,头茬的早稻,就全靠紫云英了。
  闽北山民种田,过去也很看重绿肥。没有引种紫云英的时候,到了春天,就到山上去割树上刚绽出的嫩叶,或者是漫山遍野的蕨草,把它们沤在刚翻过的水田里。我很喜欢干这种活,因为,一走进深山,就可以闻到那种醉人的春的气息,是草香,还是嫩得一把就几乎掐得出水的树叶的香味?弄不清。不过,有一次大概是过于大意了,我抓住一大把蕨草,运足力气,用锋利的刀一割,只感到手心有什么怪物忽地一动,抖开一看,差一点吓昏过去,一条剧毒的青竹蛇,正好从要命的七寸处,被我割成两段。有了紫云英,我们也上山打绿肥,但轻松多了。那真是一种绝妙的草,用今天的观点来看,是价值无限的环保植物。到了插秧的时分,它可以长到二尺多高,密密匝匝,翻地时,把它沤进田里,连水都变黑了。而且,茎、叶鲜嫩,很快就化为沃土。紫云英,堪称是农家一宝呀!
  紫云英最美的是花,紫色,不是属于富贵的那种宫廷紫,而是质朴无瑕的农家少女身上的平民紫。如果从单株看,每一棵紫云英,就像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平实、简朴、健美、爽朗。然而,成百、上千亩地上的紫云英一起开花,就幻出世界上最壮观、最雄奇的花海。我见过昆明的世博园,一进门,由洋洋十万盆花组成的花圃,让多少中外来客折腰、倾倒,但闽北故园春天田野上的紫云英,不知比人工的世博园要强上多少倍!满地流芳,极目辉煌。那是真正的田园交响诗,足以“买断金钗十二愁”哟!闽北的山民向来勤劳有余,而浪漫不足。他们不会如披着羊皮袄的西北农民,仰起脖子吼信天游;更不如内蒙古草原的牧民,策马扬鞭,对着万紫千红,娓娓动人地唱“花儿”;他们的性格就像田野深沉的紫云英,把最美最美的色彩,悄然无声地留在天地间。有人欣赏也罢,无人欣赏也罢,只是尽所有的青春、才气、生命,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憧憬、追求、创造,点缀不甘寂寞的人间,就足矣!
  油菜花飘逸的金黄,紫云英庄重的棠紫,是闽北故园最诱人的两种色调。从什么时候开始,紫云英无奈地退出舞台的呢?粗心的人们,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当化肥如滥觞的洪水,漫向所有农村的时候,紫云英就被曾经钟情的人们抛弃了。它是农家喂猪的上等饲料,开始,人们打猪草,还会在水沟、田埂等偏僻处,注意到它,后来,越来越少,终于无处可遁,不辞千里万里,随天风海涛,化入如我等远方游子的梦中了。
  山也飘渺,树也飘渺,天也飘渺,花也飘渺,梦一样的紫云英,你若不弃,就请在我如诗如画的梦境中永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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