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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茶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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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3-06-28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多咪斋

奶奶的茶道
赵焕新
  昨晚看书倦了喝茶时,我想起了儿时与饮茶有关的二三事。
  老家与茶有关的词汇里好像从来没有“看茶”、“端茶送客”或者“品茶”、“饮茶”之类的书面语。记忆中似乎只有两个高频词:“用茶”、“喝茶”。
  一想起这两个词,奶奶招呼客人或路人喝茶的声音就在耳畔回响:“用杯茶吧!”、“喝点儿茶再走!”
  茶是自产自烧的茶。离瓦屋门口百十来步远的田埂上有一株矮壮的老茶树。一个季度采下来的茶叶,烘干包好之后,往往足够喝到第二年的夏天。
  奶奶烧茶讲究不多,只是在煮饭用的铁锅里的水将要烧开之时,抓起一把茶叶投入锅内,合上锅盖,再塞一两把柴草到灶里,一会儿工夫,淡淡的清香便从锅盖的缝隙里飘逸出来。
  照例在农忙时节,我除了写暑假作业之外,要兼起给在水田里挥汗如雨的爸爸送茶的任务。送茶用的是有提手的浅红色的土壶。褐黄色的茶水倒进之后,从壶口处可以看见黝黑的壶底和浮动的茶叶。奶奶习惯在壶里撒半勺儿盐,但不搅拌;等我提着壶晃悠悠走到田畈,一壶水早就摇匀成淡淡的盐水,既解渴又能补充体内因流汗多而损失的盐分。
  爸爸喝茶简直是“牛饮”,因为他不用茶杯,常常是就着壶嘴,一口气把一壶水喝个底朝天,接着又干劲十足地干他的活:犁田、挖沟,直到下一壶水提醒他该歇一会儿。
  但过路人喝茶就要文雅些。老屋的南侧矗立着爷爷亲手植下的两棵梧桐树。当烈日暴晒,知了有气无力的叫声时断时续时,大树下面却正好乘凉。整个夏天,大树底下的浓荫处就成了露天的茶铺子。上街下县的妇女、挑担负重的汉子以及放学归来的儿童,只要有人在树下歇息,奶奶就会让我给搬个椅子,然后她左手提着大瓷壶,右手托着搪瓷碗,倒满了茶水,递过去,说一声:“喝点儿茶再走吧!”
  有多少人喝过奶奶烧的茶,带着惬意和清凉踏上路途的呢?又有多少人在喝茶时与奶奶叙着家常,直到心中的块垒涣然冰释的呢?没有人知道。
  奶奶过世多年后的一个盛夏,我回老家探亲,一个我素不相识的老人来看望我们,并说希望能帮我们做些什么。“我喝过你奶奶烧的茶。”他一脸的真挚。那神气,仿佛茶水刚刚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
  多年后我才渐渐地领悟到,茶对于奶奶来说,不仅仅是茶。她用茶水装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我记得,奶奶经常警告我和小伙伴们不要去捣鸟窝、烧麻雀吃。“否则你长大了,烧的茶就是苦的;就没有人喜欢你了!”这样的“危言耸听”许多人当是封建迷信,却有效地震慑了我们,使我们不敢去捕杀小生灵。用今天的眼光看,谁又能说奶奶不是在搞“环保”
  呢?我小时候喝茶时不仅仅受到奶奶的警告,有时头上也免不了要吃几颗“板栗”的。譬如,一碗茶我喝不完,剩下的部分———哪怕只有几小口———我习惯随手泼到地上。奶奶见了就会大声呵斥:“罪过!冷水要人挑,热水要人烧,哪个叫你浪费掉!”
  也有在喝茶时和颜悦色的教诲。家里来客人了,奶奶就让我“敬茶”:首先,茶杯要洗干净;其次,茶水不可倒得太满;最后要小心翼翼、双手端起茶杯,举“杯”齐眉地把茶献给客人。
  对弱小生命的爱护、对他人劳动的珍惜以及对客人的尊敬,这些道理,奶奶都在茶水里教给了我;更不用说,在炎夏天然的茶铺里,她教给我乐善好施的品质。
  在夜晚看书疲倦时,我喝了杯茶,想着往事,觉得精气神儿又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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