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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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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3-08-07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竹韵
葛昌永
  我爱竹。
  我住处的小院里,便有一片竹林。
  春天里,万物勃发,花儿草儿无不浅薄地铺开快乐的网。竹却不愿炫春,犀牛角似的萌芽从顽石丛中池塘边缘迟迟地露出来,尖尖的笋蕤细得始不如草。突然一个早晨,它终于茁壮地破土而出,一节一节地蝉蜕外壳,几日便抽起老高。脱了笋衣的竹,翠得透明泛光,嫩得如水如苔,用手轻轻一掐,玉液便细泉般溢出。看它那水灵的样子,竟不忍摸它。不多日,它便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夏天里多风多雨,未及成年的竹被风吹着,悠悠如荡秋千,又如放开的轻快的舞步。风再大些,它闪闪悠悠,如长长的钓竿上钓了一条超级大鱼,你真为它担心,便不忍再看。可是回到室内,又放心不下,眼前总浮现流风折笋的镜头。辗转反侧,还是下楼。风更大了,卷起的纸屑平地而起,纸屑也能直上云天。杨树歪了,竹还晃着;竹以它弹性的柔和去抵御肃杀的罡风。风后便是雨。闪电在天空划一道金弧,雷照头劈下,天好似随金弧裂开了口子,倾盆倾城的雨狂泼下来,一杆杆的嫩竹立定那里,宛如一条条的绿色的雨丝。
  这“绿色的雨丝”到了秋天,成熟的色彩成为稀有的收获。那闹春的过客,都烟消云散了。“落叶西风时候,人共青山都瘦。”只有竹,绿意葱茏地迎风傲立着。原先每个竹节上羞答答的舌叶,上端便生长出成熟的一团浓荫。黎明时看竹,它真像烟云朦胧中苗条的西部桉树,浑然一个未醒的梦。那画中的江南竹,哪有与烟云无缘的?竹儿成熟了,不再像春夏那么幼稚,有如妙龄女郎,美也完善了。小园的天地被它布置得十分精致,白墙曲廊,紫甍浮荡,假山映绿,浅池流碧。秋风徐来,飘柳般的竹杪像舞蹈家的手臂,怎么地翻摆也贴切自然。再晚些,霜来了,无边落木萧萧下,而在竹,一阵霜却添一份绿,逐渐绿得有些褐青了。
  褐青的竹在冬天便不改色。冬天是雪的世界。绵绵的白雨飘飘洒洒,竹叶伸展手臂拥抱六角的寒花儿。一望白绿相间的颜色,将生命与自然、热情与冷漠烘托得何等生动,映照得何等鲜明,表现得何等淋漓尽致!白天里,驮不住的雪从竹叶上滑下,在地上一打滚迅疾不见了。遇到酷寒,先日将化未化的雪水凝结在千千万万竹叶的唇上,一粒粒结成晶莹的冰串,微风徐来,叮叮当当铮铮佩佩洒珠散玉地作响,宛如一曲编钟乐曲。那落下的碎玉,渗入湿冷的泥土,孕育着次年将发的新竹。
  我爱竹,爱它那份凝碧。绿是生命的灵魂,草木禾苗群山旷野,腾飞的想象与年青的心,何处少得了绿色!我爱竹,爱她那份空灵。桃李不言,神韵犹存。它那柔和的力,阳刚的美,耐寒的品质和不溺惆怅的天性常给人以激励。我爱竹,更爱那份朴真。与它同在,便会多一份自然,少一些修饰;多一份清静恬适,少一些现代文明带来的紧张恐慌。奔波在茫茫人海,车速一百二十公里,树略动,山远撤,可甩不掉的烦恼永远跟着你。早上,时钟报点的小姐说,现在时刻六点正,你就得安排一天的日程。然后是手机的呼声,电传有节奏的低吟,碰杯的邀请,账簿上的红字,上访者的絮叨,屏幕上的收盘指数以及红灯绿灯织成的网。遇人你须含笑,遇事你得思索。大众场合你要注意扣子是否错位,领带是否松弛。在光天化日下,你的自我完全冻僵了,只能心为形役。你不能赤着脚在草地上翻筋斗打滚,不能挎着上衣光着膀子望着流云想怎么呼叫就怎么呼叫。看那被修剪的小叶黄杨,齐刷刷地分列道旁,被造了型的白玉兰,千头万面一个模样,哪有僻静的晚上拥有这片竹,心形相守地尽情享受!
  僻静的晚上,不论有月无月,竹都给人温存的安抚。无月时,竹为一团朦胧,你可以不管墙根蝈蝈咕银咕银的低鸣,任平静充盈你空旷的胸怀。有月时,月给竹撒一层银灰,竹给大地投下斑驳的黝黑;黝黑的影子随风荡漾,恰如光跳动的音符。旁边的荷叶也被风吹动,一池琼瑶荡漾,荷香便浓一阵淡一阵地袭来。这时,你也可以举杯,当月当竹成三人饮。饮得兴起,手舞足蹈地与自己的影子跳双人舞。疯累了,静下来,静静地听月,然后静静地听竹,再后来便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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