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浩劫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聊城浩劫
田兵
这是一座曾有过七万人口的城市，抗战初期共产党在这儿帮助老英雄范筑先将军率领十万北方男儿，抗住南下的敌兵，老英雄提出了“守土有责，良心抗战，上为祖宗父母，下为妻子儿女”的口号，就因为这，当时国民党的省政府说：“太行山东红了半个天。”就因为这，国民党政府收买了范将军的参谋长王金祥，于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五日晚借日寇的刀害死了这位英雄，从此聊城便被敌人整整地屠杀了九年。
记者是在一九四七年元旦进城的。你无论进聊城的那一座门，都可以看到护城河边一尺多深的白草和蒿子。有时候在那儿落一两只吃死尸的老鸦，城里无论是那一道街，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房子、一块完整的门板、一块不碎的玻璃，门板和房屋大部都被敌人烧了或烤了火。就是伪军自己住的房屋，在临窜逃时也有的烧了，有的破坏的不成样子。
老百姓家里早被伪军翻箱倒柜，就是大街上也满丢着破衣服、被子、染着血的棉花破布、打碎的家具、碎玻璃和伪军遗弃的伤兵、尸首、杀人的武器、弹壳、联合准备银行的票子……。
城东北隅紧紧靠着北门，是傅斯年先生的家宅，已成为一片荒场，站在这儿朝西面公园或朝北看，都是无际的墓地；在万寿观北面，以范筑先将军的塔为首的，也是一片荒墓，这些墓里的死者，有的是活埋的，有的是杀死的，也有的是饿死的。这几千座荒墓里的死者，据老百姓说，几乎有一半是出在“郭家宰房”和“赵家肉房”。（郭赵是王金祥手下两个杀人最多的刽子手，一个叫郭培德，一个叫赵振华。这是人民送他们的称号。）
我访问了东北隅几家低矮的房舍，门都是紧紧的闭着，推开门进去看不到一个活的东西，屋里碗、盆还好好地摆着，可是锅台上已经长满了草，不用说这都是死绝了的人家。汉奸们为了表示对蒋介石的忠心，把鼓楼最上层当年邓状元题的“光硖楼”三个字改写成“中正楼”。站在“中正楼”上朝四面眺望，尽是一片瓦砾，一片墓场，北风呜呜地狂号，真是“新鬼含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真难怪蒋介石如此宠爱王金祥。
逃在四乡或四关的难民，黄昏的时候已有的赶回家来，女人们看着死人的坟墓，看着破碎的家庭，大声的悲哭。暮色苍茫中，劫后的城是多么凄凉啊！（一九四七年一月一日于聊城东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