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迳听涛 [复制链接]

第7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山高水长

　　小迳听涛
　　马卡丹
　　沿汀江水口南行，一路山峦相接、青松葱郁，约行二三里，绿荫丛中现出青瓦黄墙，袅袅炊烟伴着欢声笑语：这就是小迳村。
　　自村后山道拾级而上，莽苍苍的一座山崖附近，矗立着一座红色的碑亭，亭中一道赭色石碑。凝望碑上董必武手书的“何叔衡同志死难处”八个大字，眼前仿佛漫过阵阵历史风烟，那个戴着眼镜、理着平头、浓眉长髯的忠厚长者，渐渐地，在我的眼中生动起来。
　　他生在端午，两千年前，那是爱国诗人屈原投江的时刻。七岁，父亲就要他“像牛一样地做事”，可为什么却不能像牛一样地吃饱呢？十八岁考上秀才，本可在县里谋个钱粮之职，他却宁愿回乡教书，教学生不要只知道之乎者也，要多想想农民的苦难、国家的耻辱。他曾带着学生冲进祠堂，救出要被族长沉塘处死的长工，秀才带头造反的壮举，在家乡湖南宁乡激起轩然大波。他由此走出家乡，三十七岁到了长沙考入湖南第四师范，与二十岁的毛泽东相识。一样的忧国心，一样的民族情，一样的探索志，他们很快成了马克思主义旗帜下志同道合的战友。组织新民学会，创建湖南共产主义小组，而后又一同登上赴沪的江轮，共同写下了中国共产党壮丽史诗的第一页篇章。他那像牛一样的勤勉与执著、他那与其年龄难以相称的热忱，令毛泽东深为感动，毛泽东由衷地说：“何胡子是一头牛，是一堆感情！”
　　离碑亭不远就是断崖，崖畔，杜鹃开了，血一般殷红。1935年2月24日，年届六十岁的何叔衡在敌人搜捕的危急关头，舍身跃下山崖，壮烈殉难。这惊天动地的一跃，从投身民族解放的那天起，他就时刻准备着了。他给儿子写信：“我的人生观绝不是想安居乡里以善终的，绝对不能为一身一家谋升官发财以愚懦子孙的”；1928年夏他到莫斯科参加党的六大，在哈尔滨改陆游诗明志：“……此身合是忘家客，风雨登轮出国门”；1930年他在上海搞地下工作，经他影响参加革命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婿先后被捕，二女婿湘东南特委书记夏尺冰被枪杀在大马路上，他对女儿说：“一个共产党员就是不应死在病床上，他一定要死在大马路上”；为着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的复兴，他是早已抱定舍身忘家之志啊！与他并称为“宁乡四髯”的谢觉哉在延安时期写诗怀旧：“叔衡才调质且华，独辟蹊径无纤瑕，临危一剑不返顾，衣冠何日葬梅花？”
　　站在这浸透何叔衡鲜血的山崖边，依着碑亭四望周遭起伏的山岭那一棵棵或高或矮或伟岸或秀气的青松，数不清的青松绵延直到天边。每一棵青松都是一个烈士不屈的身影，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回应着、传递着历史的涛声继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