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年老的科学家的愿望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我们年老的科学家的愿望
铁道部铁道研究所所长　茅以升
我是个年老的知识分子，我时常和同辈的知识分子在一起，了解到他们的一些情况。他们都毫无例外地信任党，拥护党。他们天天学习，都在逐步地提高政治觉悟和业务水平。他们都感到比以前年青了，而且，很奇怪，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有几位退休的工程师都说他们虽然年更富但是力也更强，很愿意从新参加工作。这一切都说明了，年老的知识分子都在进步，都想成为劳动知识分子，在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中，贡献出一切力量。
然而，在过去六年中，我们年老的知识分子的力量，比起年轻人，究竟是贡献得太少了。今天看到轰轰烈烈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和满街庆祝公私合营的欢乐景象，我们都不由地感到惭愧。我们的行动是慢了一些。我们年老的人的“有效寿命”究竟是越来越短的，我们应当比他们有效寿命更长的人更加努力！
当然，我们年老的人是比较倒霉的。解放的时候，我们已经年过半百了，虽说是累积了50年以上的知识和经验，但那里面的糟粕是非常之多的。清除这些糟粕就很费力，然而最费力的还是清除从旧社会带来的思想包袱。比起年轻人来，我们在这方面的非生产性工作就做得多得多，因而影响到我们前进的速度。只有在思想上解放了的人们才能自觉地发挥出他们的积极性。我们年老的知识分子中间，已经有很多人在思想上或先或后地解放了，但离彻底解放还远，因而迫切要求加强政治学习，来更好地进行思想改造，更大地发挥潜力。
一位比我老得多的工程师对我说，他觉得解放以后，样样事都好，就只一件事不惯，就是党员干部不论老少，对他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弄得他有些话都不便说了。他特别指出，在某些机关的正副职之间，其中如有一位是党员，也有这种彼此尊而不亲的情况。他认为这对于提高政治和业务的水平都是有妨碍的。
谈到业务，很多老工程师对我谈起关于学习苏联先进经验的感想。他们一致认为苏联的科学技术的水平是非常高的，是应该学习的。但是我们的学习方法有时候却不一定正确。他们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明，由于脱离实际，生搬硬套的形式主义作风，在学习苏联的名义下，反而造成了对国家人民的损失。有时候对苏联专家反映情况不全面，但却把苏联专家由此得出的结论当做金科玉律，这也是很有害的。在这里，有些老工程师认为他们过去袖手旁观的态度也是太不负责了，今后应该痛改前非，积极参加学习。
在过去，老工程师们对于英美的技术是十分崇拜的，因此在学习苏联的初期不由地流露出抗拒的情绪。后来对苏联的科学技术有了充分的认识，就对英美的技术提也不敢提了，把所有英美书籍束之高阁，生怕人说他政治上落后。其实，在科学技术上，我们政府曾一再号召要学习所有国家的对我们有益的经验，他们这些顾虑实是多余的。
有些老科学家、老工程师对我反映了一些意见，值得提出考虑。一是关于保密问题。科学技术是要靠交流经验来提高的，但在交流中总不免要触及保密问题，究竟在科学技术上，保密的范围如何，似应早日规定。二是关于技术政策问题。工程设计要有规范，规范里标准的高低要决定于国家的技术政策。但是我们还没有公布过这种政策，因而设计的时候就不免要参考苏联的标准，但偏高就是浪费，偏低又不免保守，弄得无所适从。三是关于开会问题。不但工作时间内的会太多，影响到工作；而且夜晚和星期日的会也多，更影响到健康。其实，问题往往不在会而在如何开。有人建议，凡是开会应当把开始的钟点和结束的钟点，连同开会内容，预先通知参加的人，以便早作准备，安排自己的时间。如果做主席的能很好地掌握会场，这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在苏联就有30分钟，乃至10分钟的会。其次，凡是一般传达性质的报告会都不必开，只要把传达内容写成书面，发给大家自阅好了，因为看稿要比听讲快得多。再其次，大报告可以利用电话线收听或录音转播，以便扩大听众范围，并且可以更好地安排收听时间，这对年老的人是较为方便的。同时，这也节省了交通的时间和费用。四是关于工作条件问题。科学家们和工程师们所希望的只是回家后能安静读书和有书可读，因为有些研究工作是要夜以继日，在书堆中进行的。然而这两件事就不简单，因此有人建议，对于科学技术人员的工资待遇并不需要如何特别，只要能在这两件事上相当满足，就够好了。此外，关于写书，有些科学家不得不用“四自”办法，除自写外，还要自己查书、自画、自抄。他们希望能有助手帮忙，这对助手来说，也是一种培养。五是关于青年科学工作者的培养问题。所有我所接触到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对于年青一代的成长都表示万分喜悦，都愿意毫无保留地把我们有用的虽然是有限的知识全部传授给他们。他们也非常尊重我们这些年老的人。不过，由于大家工作忙，彼此之间的接触是不免太少了一些。希望年青的人也能和年老的人一样，都能有更充分的时间，来多做些研究工作。我们更感觉到对于女科学家们，由于多一重家庭担负，时间问题实是严重，特别是她们要在工作和学习上和男同志们竞赛，这就更妨碍了正常的生活和健康。希望在这些方面能对她们多多照顾。六是一些个别问题。有的人工作特别清闲，只好终日学习，特别是在某些学校里，有的教师无课可开，竟可闲散一两年之久，仍在等待。有的人看到刘仙洲副校长入党，非常兴奋，也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情；但终恐“贻笑大方”，虽有此心，不敢出口。有的人在解放前写的科学技术书籍，其实还有用，但现在各书店都不肯出售了。
当然，以上的意见不一定都成熟，但有些意见是很值得慎重考虑的。
回过头来，我们自己还应该想一想，国家会向我们提出些什么意见来呢？我想恐怕不少。我们年老的科学家们应当把有生之年的所有的力量全部贡献出来，在党的领导下，同全国科学工作者一道，努力发展我国的科学事业，为在三个五年计划期内赶上世界科学水平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