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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高高的山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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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3-05-09
第12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在那高高的山上
钟范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和几位朋友登上了大兴安岭群峰中的图勃勒山。这座山高大雄奇,顶尖上直插云霄的护林防火瞭望塔,像大森林的眼睛闪闪烁烁,透射亮光。
  我是在瞭望塔下认识瞭望员老高的。伫立山巅,纵目四望,层峦叠嶂,嶙峋起伏,林海苍茫,一派壮观景色,使人感到痛快与潇洒。老高从塔上下来,给我们讲满山的樟子松、蒙古栎、山杨、红柳、白桦、景柞等优质树木,如数家珍,好像这大山这树木都属于他的。我望望老高,他的头发间过早地抽出了银丝,脸膛被风吹得黑里透红,经过岁月风雨漂洗的那双眼睛始终锐利、透明。一群飞龙鸟飞来,唱着“嘎噜哩哩”的歌,老高跟我说:“山里人视飞龙鸟为吉祥,今天你们碰见了,一定有好运。”
  他站在山上,像身后的那棵树。
  老高话语不多,却很幽默,他说,咱的官最大,方圆120公里的林区,近200条的沟沟岔岔,都是咱的领地,咱就是这里的狮子王!他满脸的自豪和认真,让人想笑。他要去划拉点枯枝碎叶,说给我们做顿饭吃。我说这满山都是树还用捡柴吗?他回过头就是一句硬邦邦的话:“砍树当烧柴那是败家子!”这山里人森林般的情怀与质朴怎能不叫你怦然心动!
  老高20多岁上山当瞭望员,一干就是14年。春秋防火期间他不能离开大山。粮食是从林场运来的,水是从山下一桶桶背上来的,青菜少得可怜,只有领导上山检查或者慰问时才捎来一些。对这样艰苦的生活,老高说他已经习惯了,前些年最难耐的是孤独、寂寞,整天整夜只有山风、松涛、兽鸟的鸣叫相伴,太单调了。后来,他唱歌给自己听,唱“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唱“巍巍兴安岭,滚滚呼伦水……”有了歌声的日子便充实了。他说:“一个人歌唱,群山回应,气势大着呢!”我们请他唱一曲,他做出瞭望的姿势,张口就唱《瞭望员之歌》,这歌用的是《鄂温克猎人》的曲调,词是他自己编填的:“高高的瞭望塔,就是我的家,保护大森林,责任最重大……”他唱得很认真很尽情,把我们的嗓子都唱痒了。
  坐在石岩上休息,林业局防火办的小王同志向我们介绍说,老高是最能吃苦最有责任心的人。全林区所有的山头所有的沟谷,他都熟悉,都能叫出名字。那年9月26日,防火进入紧张时期,他却感冒了,浑身发烧,身边没有一片药。他咬着牙上岗了,尽管额头上豆粒般的汗珠往下直滚,也不准一星点的火情从眼睛里溜掉。就是这天,70公里以外的索尔珠沟出现了火情,他立刻用无线电向指挥部报告,没用上半个小时,扑火队伍就开进了火场,迅速把那火扑灭了。今春,西拉沟和东兴气沟小小的火情被他发现了,由于他及时准确的报告,山火被消灭在萌芽之中。小王同志说:“因为老高工作出色,这些年避免的损失要成百上千万的计算,而他每月的工资才600元。”听了这话,我们心里一阵火热。面对老高这身穿旧中山装、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谁能不肃然起敬呢。
  群树响亮地摆动,仿佛在山风中合唱。
  饭做好了,四个菜:咸鱼、干菜、生拌金针和酱葱。老高启开一瓶老白干,倒进一只海碗,他和我们轮流喝。我问他:“不惦念家吗?”他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说:“咋不惦念,睡觉时常梦见老婆孩子。”我们笑了,他脸上有点红。当他听说我们几个都是作家时,显出几分激动,他说他休班时就爱看书,他知道王蒙、陈忠实、贾平凹,还说喜欢贾平凹的那些画。我们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从不主动多说一句话,闷着头吃菜,也不劝酒。
  夜里,瞭望塔上的烛灯点燃了,透明闪亮,真像大森林的眼睛。老高上岗去了,披一件老羊皮袄,这个季节的大兴安岭还很冷呢。
  老高名叫高长福,是大山里普普通通的一个防火瞭望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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