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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 蘸雪为墨——评周涛诗集《英雄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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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3-06-10
第14版(大地·文艺评论)
专栏:

  英雄无泪 蘸雪为墨
  ——评周涛诗集《英雄泪》
  沈苇
  在以北方和中亚为背景建立起他的散文帝国之前,周涛更像一名纵横驰骋的战士,他的目光射向远方,他的马蹄试探着新的疆土……我不禁想起他的《牧人》一诗:“毡房是生我之摇篮/坦荡的世界却容我终生奔行!”
  重读周涛那个时期的诗作,你仍能读出雄心、激情、崇高感、大气势,以及两部荒野上某种创世的意图。因此,《英雄泪》(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部自选集,带给我们重读的必要和重温的愉悦。我们得以重温诗人年轻的自由放浪、激情澎湃的灵魂,穿越他散文的大林莽,在幽暗小径的尽头找到他令人可信的起源——一个诗的泉眼。
  在周涛诗中,永不缺乏的崇高感和永不疲倦的激情被地域性的华美笼罩着。由于胸襟的坦荡,由于空间的辽阔和开敞,崇高感在他笔下从来不是一种遮蔽的东西,往往表现为大意象的显山露水,一种激情化的直抒胸臆。周涛在意象的选择上趋向于“大”:大山、大河、大草原、大旷野、大沙漠,而只有一个大的灵魂才配得上大的事物,才配得上它的广大和深远。周涛对异域事物的迷恋还表现在对动物主题的深入挖掘上。马和鹰是他诗中频频出现的精灵,它们同时占有了大地和天空。前者代表了大地上的驰骋、与人的合谋、对空间的征服,几乎要展翅凌空而去:一种非人间的美。后者代表了力量,代表了高度,并在俯冲和搏击中将力量交付给大地,如同在高度中降下了阴影和深渊。力与美是周涛诗中的孪生子,是烟与焰的关系,是一个混血的尤物和怪杰!他在动物题材诗歌中表现的强悍和自由接近塔特·休斯式的“动物暴力”,而他站在两部大背景下的吟咏和歌唱,是为了复活一个隐秘内陆的光荣与梦想。
  与有些诗人以潮湿的方式进入干旱和细微不同,周涛是以坚硬和火一样的方式进入干旱和粗砺。他的诗总是硬汉式的、雄性的、激昂的,有一种浓郁的英雄主义色彩。颓废和消沉远离了他的诗歌,他也较少涉及内心的隐痛,较少涉及像爱情这样私密性的主题。《我想写一首诗》是这本诗集中惟一一首脆弱的诗,阴郁的天气,雨水,临窗而立的身影,诗人的自言自语……却也相当感人。但阴霾很快被一束强光撕裂,这源于周涛诗中的英雄情结。卡莱尔说,英雄不是一支燃烧的蜡烛,而是一束天然的阳光。周涛选取成吉思汗、项羽为他理想中的英雄原型,同时又用《吴越春秋》中“覆船自沉于江”的渔父去讴歌无名的牺牲之美,赋予他理解的“英雄”一种复杂的令人深思的色彩。但原则上,他的英雄总是置身于这样的命运之中:“必先蒙受屈辱/起于荒草/拔剑四顾/欲哭无泪/感悟天地的神谕/萌动马鬃飘飞的雄心”(《人杰》)。英雄总是置身于悬崖、绝境,生活在孤独中,像在海里一样,海载着他并将他充满。我们也同时看到了周涛诗中成吉思汗、项羽式的“人间英雄”向查拉斯图拉式的“语言英雄”的转化和演变——当周涛说“人杰必复出于漩涡时”。
  2000多行的长诗《山岳山岳丛林丛林》无疑是一首心血之作、巅峰之作,我认为必能成为一首传世之作。在伊拉克战争时期阅读这首长诗,我有一种毛骨悚然、惊心动魄的感觉。集束炸弹式的结构,格尔尼卡式的镶嵌画,阵阵传来的深入肺腑的腐尸的气味……周涛对战争的反省,对死亡的沉思达到了先知先觉的程度。我对这首长诗不仅仅是佩服,更是心存敬意。当一位母亲哭喊着:“坟墓,把你里面的人还给我”时,你不能不为之动容。这首长诗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反战诗歌,它更是一首悲怆的死亡挽歌:“一代又一代的死者并没有使大地腐烂/却是活着的人们使之拥挤混乱/……一切形式的死/目的都在于提醒和挖掘生的意义//死去的人已经不怕死了/活着的正怀着恐惧……”
  《山岳山岳丛林丛林》的艺术造诣和取得的成就,完全可以与同时期的优秀作品相媲美。在1994年写出《渔父》之后,周涛在诗歌写作方面基本上已金盆洗手,同时也确立了他中国优秀散文家的地位。现在有些评论家在谈论周涛的散文时,往往对他的诗歌避而不谈,这是偏颇的,有失公允的。陈思和等评论家将周涛散文纳入“诗人散文”是比较准确的。我更愿意将周涛散文看作是诗的延伸和拓展,是破壳而出之后进入的新境界。的确,谈论诗与散文的关系有点令人尴尬。布罗茨基说,一个诗人无须求助于散文。他同时说,一个散文家可以向诗人学到以下东西:特定的含义和力量;集中的思路;对不言自明的赘语的省略;警觉高涨情绪中潜伏的危机感。在这一点上,周涛做得十分出色———散文家周涛从诗人周涛那里获益良多。即使在最自由的散文写作中,他也严格遵循了诗的法则:诗与思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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