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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缜和他的“神灭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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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03-06
第3版()
专栏:

范缜和他的“神灭论”
范若愚
在我国的南北朝时期,正当佛教盛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位杰出的无神论者范缜(450——?)。他在公元507年写的“神灭论”一文,至今还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人们在“神灭论”一文中可以看到:后来被总结为哲学上的最高问题、即物质与精神的关系问题,在1450年前范缜的智慧中已表现的那样明显,以至使现在的人读了依然觉得可贵。
当时的统治者选定了佛教来愚弄人民,想利用佛教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如萧衍(梁武帝)曾以皇帝的身份“舍外道以事如来”,并且明令宣布 “唯佛一道是为正道”,号召王侯宗室、公卿百官一体事佛。当他奉佛教为国教的时期,只梁京城之内,就有佛寺五百多所,僧尼十万多人。这些佛寺都拥有大量财产,对人民的剥削范围甚广,据说后来成为典当业的那种高利贷剥削形式,也是从南朝的佛寺开始的。范缜就在这种情形下猛烈地对佛教进行了攻击。这是中国哲学史上有神论与无神论的一次有名的论争。
范缜还在齐做官的时候,就曾和竟陵王子良有过一次关于“因果论”的论争,梁书中这样记载着:
“初,缜在齐世,尝侍竟陵王子良,子良精信释教,而缜盛称无佛。子良问曰:‘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缜答曰:‘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晃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不能屈,深怪之。”
佛教认为人的肉体死亡之后,灵魂依然不灭。在佛教看来,灵魂好像一个旅客一样寄住在人的肉体之内,当一个肉体死亡之后,灵魂就又搬到另一个新生的肉体之内去住;而且灵魂在“前世”的所作所为,决定它“今世”要住在一个什么人的肉体之内。就是说,如果灵魂在“前世”做了“好事”,“今世”就可住在富贵人的肉体之内;如果“前世”做了“坏事”,“今世”就要住在一个“贫贱”人的肉体之内。同样,灵魂在“今世”的所作所为,也要决定它在“来世”要住在一个什么人的肉体之内。佛教利用阶级社会里的富贵贫贱现象,臆造出了这种所谓“生死轮回”、“善恶报应”的“因果论”来。范缜却认为一切人的生命,像树木开花一样,是自然的现象,不是在生前就有一个或好或坏的灵魂“投胎”“转生”的,至于人间的富贵贫贱现象,只是人在出生以后的不同遭遇而已,绝不能把人间富贵贫贱的现象作为“因果报应”论据。他不胜愤慨地质问佛教徒说:人与人间贵贱虽然不相同,但“因果”究竟在何处呢?
由于他对无神论的坚持,他一生和统治阶级中的当权者气味不能相投。南史和梁书都说他“性质直,好高危言论,不为士友所安。”他在萧衍朝中为官时,“因所怀未满,亦常怏怏”。当佛教徒不能在理论上折服他的时候,也曾从政治上利诱过他、威胁过他,可是这位坚定的无神论的战士,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南史说:
“此论出,朝野喧哗,子良集僧难之,而不能屈。……子良使王融谓之曰:‘神灭既自非理,而卿坚执之,恐伤名教!以卿之大美,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刺为此,可便毁弃之!’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耶?’”
此外,他也曾受尽了讽刺和谩骂,但他坚定不移地战斗着,有个叫做王琰的人,写文章骂他说:“呜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以为这样就可以使范缜不敢坚持无神论了,可是,范缜却针锋相对地回答说:“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杀身以从之!”这样,倒使得这位有神论者再说不出话来了。当他的神灭论发表的时候,正是在萧衍正式宣布了佛教为正统思想,而他本人则是在被谪后又被起用的不久,可是,他完全没有顾虑个人的得失,毅然决然地向佛教进行了无情的攻击。
范缜的“神灭论”是用问答体写的。他把佛教徒对于无神论的种种责难设为问题,通过对于这些问题的答辩形式,有系统地阐述了他自己的无神论的思想。
在“神灭论”的开头,范缜写道:“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因为佛教认为人的灵魂和肉体是可以分离的两种东西,肉体死亡,灵魂依然不灭。范缜则认为人的精神和肉体是互相结合着的统一体,肉体死亡之后,精神也就随之而灭。
范缜不仅认为物质和精神是相互结合的,而且认为这种结合的关系是从属的关系。他明白地指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这就是说,物质是产生精神的本体,精神是物质所产生的作用。很明显地,他认为物质是根本的,物质的作用是派生的,也就是说,物质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
范缜认为物质的不同形态产生着不同的作用,他说:“人之质,质有知也,木之质,质无知也”,这就是说,作为人的这一物质形态,就具有“有知”的作用,作为树木的这一物质形态,就没有“有知”作用。他肯定了人是物质,而精神是作为人的这一物质形态的产物。因而也就指出不能因为人有知而木无知,就证明世界上有什么能够离开物质而独立存在的神。
范缜认为物质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运动、变化的。他指出每当一种事物由于运动而变化为另一种事物时,那么这种事物原来具有的作用,也就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了。他说:“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已革矣”。这就是说,从活人变为死人,这是由一种物质形态变为另一种物质形态的质变,由于质变了,因此活人所具有的“有知”的作用也就因变为死人而变为无知了。这样,他就进一步的说明了他的“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的论点。
范缜认为人的神经作用乃是人的生理器官的产物,人的生理活动乃是人的心理活动的基础,他说:“手等有痛痒之知”,“五脏各有所司”等等。虽然由于当时科学水平的限制,他误认为“是非之虑,心器所主”,把一个血液循环的器官误认为是思维的器官,但是这在当时还是难以避免的错误,并不影响他在哲学最高问题上的正确性。作为一个什么是思维器官的具体问题,他是错了;但作为思维一定是思维器官的产物,即指精神一定是物质的产物的原则问题,他是对的。
范缜的错误,是在于他把人的思维完全归结于人的生理过程。例如他认为“圣人之体”决定了“圣人之神”,“凡人之器”决定了“凡人之神”,他还不理解人的思维的能力虽然是人的思维器官的产物,但思维能力的发展程度和思维的内容,却是由人所不能离开的社会条件所决定的。因为他不理解这一点,因而从生理器官决定人的一切的机械论出发,就做出了和唯心论者一样的结论,认为圣人生就的是圣体,凡人生就的是凡器,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社会条件对于人的影响。此外,当佛教徒用儒家典籍上的鬼神故事和他辩难时,他终于被迫在不承认“人灭而为鬼”的条件下,承认了一种似乎与人世无关的鬼,他说:“有人焉,有鬼焉,幽明之别也”,因此,和马克思主义以前的一切无神论者一样,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彻底的、科学的无神论者。
在“神灭论”的末尾,范缜指出了他的这一著作的政治目的。他指责了当时由于佛教盛行而产生的种种恶果,即对于风俗、人口、生产、军事、行政、财政等等方面的不良影响,然后就阐述了他自己的政治思想。他所提出的什么“小人甘其垄亩”,“下有余以奉其上”等等的政治主张,也无非是要农民好好种地养活地主而已。他想用他的哲学理论说明他的这种政治主张,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不仅没有掩饰,而且公开申明他是把自己的哲学理论作为政治斗争中“用此道也”的武器的。
震惊朝野的“神灭论”发表之后,皇帝萧衍和大僧正释法云发动了60多个僧俗“名流”,写了70多篇文章来反驳范缜,在这些反驳的文章中,除了指责范缜“违经”、“乖理”、“灭圣”、“背视”之外,就是列举出书上的鬼神来证明鬼神的存在,而对于范缜的“神灭论”的基本思想,谁也无法驳倒它。后来,范缜又写了一篇“答曹舍人”作了代表性的答辩。范缜“自谓辩摧众口,日服千人”,就连他的论敌也是不能不“每服缜简诣”的。
范缜的“神灭论”,已经历了1450年的悠长岁月,纵然其中有若干错误吧,但是,如果历史地看待范缜,人们都会觉得在当时的条件下,他对物质和精神的关系能够观察到那种正确的程度,是很难得的。他是我国历史上的伟大思想家之一,他的唯物论的思想,是我们应该批判地承继的历史遗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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