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控诉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母亲的控诉
本报记者　季音
在上海石门一路大中里八号的一间小楼上，住着一位年已五十六岁的吴志豫老太太。这位老人最近向“人民日报”写了一封悲痛的呼吁信，要求转请政府替她伸冤作主。原来这位慈祥的老妇人在1952年遭遇了惨痛的不幸：她唯一的爱子鲍哲恩因为要返回祖国，在美国佛罗里达大学遭受了种种的迫害，最后竟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吴志豫老太太在信中要求政府，代她向美国政府提出责问，要美国政府对她爱子可疑的死亡作出负责的交代。
最近，记者访问了吴志豫老太太，她向记者详细叙述了她儿子被害死去的经过。她说：“我的独子鲍哲恩是一个身体健康、天资聪慧的青年人，1946年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成绩很好。为了使他能够继续学习深造，我们母子两人想尽办法凑起了一千元美金，在1948年1月到美国去留学，进佛罗里达大学继续念土木工程系（他在学校的名字是DANIELT．E．BAU）在学校里，他是半工半读的，一边在校做些事，一边念书。他来信告诉我，1949年他就可以念完毕业。到了1949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胜利地横渡长江到了江南一带，万恶的国民党政府垮台了，上海也在同年的五月解放了，哲恩一心等着回国的日子，但当学期临近时，学校里突然通知他说：他的课程还没有念完，不能回国，必须延长一年。当时我的儿子很难过，曾写了一封信告诉我，信上的大意是说：妈妈，今年我不能回来了，本来今年我可以毕业了，学校里硬说我课程没有读完，强要我再读一年……我是多么想念你们呵！我的儿子在学校成绩一向是最好的，到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后，他来信告诉我，他的成绩仍然很好，佛罗里达大学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延长他的学期，不让他回国呢？”
“1950年我的儿子终于毕业了，”吴老太太又说，“他得到了硕士学位，还把毕业后拍的照片寄给了我（现在我仍保存着它）。那年，他向当地美国政府提出了回国申请，但没有被批准，结果，他又被迫留了下来，在学校里教书，一面继续申请回国。”
“我迫切地希望他能早日回国，好让我们母子团聚，也好让他的技术能够贡献给国家的建设工作。在我给他的信中，我经常把国内进行大规模建设的消息告诉他。有时候还把报上介绍建设工程的文章剪下来寄给他，鼓励他快回来。他对我告诉他的这些消息，非常兴奋，更急于要回国来。他来信说，他把这些消息告诉了他熟悉的同学，大家都相互传告。有时候我的信一到，大家就赶拢来抢着读……但是他的回国申请遭到了美国政府移民局的拒绝，这时候他曾来信暗示说：他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当地美国政府的注意。这以后，他写来的信，信封上就经常没有写出寄信的地点。他显然是害怕信件在检查中被发现，因而遭到更大的迫害。这些不吉利的迹象，使我更加为儿子的安全而耽忧。”
“1952年5月，不幸果然发生了。哲恩寄来了一封很奇怪的信，信中说：‘由医生查察，发现有肺病细微（菌）……迫赴疗养院休养，很可能移民局对于中国教授，有所限制，也许属于监视，今后通讯能否，尚成问题，汇款亦生问题，即生命亦生问题，事出唐突，男无法避免，大概国际时局变迁，亦其中——大问题，男坐（失）眠数夜……心中殊痛苦，奈何奈何，但愿上苍保佑你我，后会有期……。’信末又说：‘即肺病细微（菌）一题，亦是？’。”
“这封信写得很短很乱。过去他给我写信常用英文，这次写的是中文，信封上也没有发信地址，可以想像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紧张和惊悸。我接到这封信后，真是忧心如焚。我的儿子身体一向是很健康的。出国检查身体时根本没有什么肺病。而且从他的历次来信中，也从没有提到过生肺病的情形。”
“我日夜等着儿子的下一封来信，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仍没有信来。想不到那封信竟是我儿子的最后一封信。有一天，邮差送来一封信，是一个叫克勒顿（E·A·CLAYTON）的律师寄来的。他简单地通知我说：我的儿子已经死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说。我读完信就昏倒了。后来邻居们把我救醒过来，我悲伤万分，勉力写了封信给佛罗里达大学的校长，要他详细告诉我儿子是怎样死的，他的遗物怎样处理，并且要他们负责把我给儿子的纪念物寄还我。我天天盼望着回信，一直过了两个多月，那位校长没有给我回信，仍由那个律师在1952年9月17日寄来了一封普通平信，信里说：为了安排葬殓费，我儿子的遗物已全部变卖了。留下的一些纪念物，他答应寄还给我，可是后来并没有寄来。这封信对我儿子究竟怎样死的根本避而不谈。”
吴老太太说：“爱子的死去，曾使我悲痛得简直没有勇气再生活下去，我时常整日哭泣，过度的哀痛使得健康受到了摧残，患了严重的失眠症，时常病倒床上。但后来我想，我儿子怎样死的，还没有弄清楚，我不能这样软弱，我要坚强起来。”
她现在每天都要读报，最关心的是中美日内瓦谈判的消息，她说：“美国政府口口声声说他们并不阻挠我国的留学生回国，但是从我儿子的遭遇中就说明了这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谎话。现在日内瓦谈判还在进行，我要控诉美国政府为什么不让我的儿子回国？为什么一再迫害我无罪的爱子不明不白的死在美国？我要求政府将我的控诉转给美国政府，一定要他们对我儿子的冤死负责作出交代！”（附图片）
鲍哲恩给他母亲的最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