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暗投明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弃暗投明
晨光
蒋介石特务机关“中央委员会第二组”派遣潜回大陆活动的“上海区特派员”张毅，在二月十六日向杭州市公安机关人员投案自首了。
他向公安人员详细地叙述了他罪恶行当的经过。
正当今年春节前几天，广东省人民委员会给港、澳同胞回乡过春节以各种便利的消息在香港传开了，很多人忙着整理行装，张毅也拿了一张“港澳居民春节回乡证”夹在香港回乡的居民中，混进大陆来了。
二月九日，张毅在广州搭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张毅在车厢里看到旅客们都在愉快热情地交谈着，谁也没有注意他，他就回想起自己在港、澳时表现的那种恐惧，真是可笑已极，也后悔没有把电台随身带来。他在火车上开始寻找目标。当他发现有两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正在谈论军队里的生活情形的时候，他便凑了过去，企图弄点军事情报。他刚刚靠近一点，其中一个战士很注意地望了他一眼，就向另一个战士说：“咱们不谈这些了。”张毅并不因此就打消搜集情报的企图。他又继续寻找了另一个目标。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工人，正在和两位同伴谈着自己将从上海搬到东北去的事。张毅便装出一副“见面熟”的样子，钻进谈话的圈子里去，而且直接对着那个青年工人问起话来：
“你是到东北去么？”
“是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没有得到回答。
“你为什么要去东北呢？”
这个青年工人冷冰冰地说：“为什么？为工作！”以下再也不说什么了。
经过这两次试探之后，张毅的内心又开始紧张起来。觉得在这样的人当中活动太危险了。他找了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蜷伏起来，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除夕这一天，火车到达杭州。张毅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跑到冯山人巷四号史文霞的家里。
史文霞是张毅过去很要好的朋友；她的丈夫史桐生也是张毅的朋友，过去在蒋军里做事，现在还在台湾。张毅想利用和史文霞的旧关系以及史的许多弱点，要她把自己掩护起来，以便进行活动。
但是，事情总不是那么如意。在家里的主人却是史文霞的小姑史静霞。这个小姑见着他就把脸沉下来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史静霞的带着怀疑的眼睛和紧绷绷的脸色，表示出她不欢迎这个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张毅只好支支吾吾地说：
“姐姐，我从香港来，特地来看你们的。”
“我们生活得很好，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我知道。不过，姐姐！你看我穿着这套香港的‘唐装’，实在太冷，又很特殊，怪不自在的，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去买一套棉衣服？”
可是，这位“姐姐”却望着大门外回答说：“买衣服可要布票呀！我们的布票只够自己用。”
这样，张毅只好无可奈何地转过话题，向她探问史文霞的情况。史静霞一连串不耐烦的回答，使张毅不能再问下去。
这时候，史文霞的女儿史蒂华恰巧伏在桌上写信，张毅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下角写着“嘉兴市第二医院”的信封。从笔迹判断，这很可能是史文霞的来信。为了证实这点，张毅就对史静霞说：“姐姐！把那封文霞来的信给我看看吧！”
“文霞来的信用不着你看。”
不管史静霞的态度怎样冷淡，这句话却给他证明了史文霞的下落。但是天气这样冷，没有棉衣，没有住处，怎么办？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史文霞的弟弟史迪群，这个人解放前曾在国民党军队中作过事，找到他或许会有些办法。张毅就挨近带着红领巾的史蒂华说：“陪我上舅舅家去，好吗？”
史蒂华也冷冰冰地说：“我不高兴！”
张毅转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派克钢笔，放在她面前说：“蒂华！香港来没带什么礼物，这支派克钢笔送给你吧！”
这姑娘说：“我自己有！”
他连忙说：“那么我们调换过来用，作个纪念吧！”蒂华也不换。他又顺手拿出一盒饼干，对蒂华说：“饼干！留给你吃吧！”这小姑娘看也不看，就回答：“我不要吃。”
张毅碰了这一连串的钉子，窘得脸也红了。他正觉得非常尴尬的时候，史静霞走过来对他说：“你要是真的关心蒂华的话，请你看一看二月一日的浙江日报，周总理的报告上讲现在台湾愿意回大陆的人，可以回来了，过去犯过罪的，可以宽大他们，还可以给他们工作做。如果你知道蒂华爸爸在台湾的地址，告诉我们，也好写信把他叫回来，共产党是怎样说就怎样做的。”
史静霞的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这个老特务的心上。张毅慌乱得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蒂华爸爸在台湾，我在香港，他的情况我不大晓得。依我看，这种信还是不写好。……唔！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张毅狼狈地从史家走了出来。街上正是家家张灯结采，欢度除夕的时候。他身上绷了一件薄薄的夹衣，紧缩着脖子在零下五度的严寒里走过夜市，抱着最后的一点幻想，搭车往嘉兴去了。
张毅跑进嘉兴第二医院的时候，史文霞正在值班。她对张毅的突然来临感到十分奇怪，不等张毅多说就对他说：“你最好同我们组织上谈谈去！”说着，就跑去报告了医院的负责人。
史文霞的这个行动，对张毅是最沉重的当头棒。他在台湾订下的全部计划，到这里完全破产了。他不能不开始焦急地考虑起他的命运来。但意外的是，医院的院长却亲自来找他，亲切地招待他吃饭，而且还留他住下。这使张毅更加惶恐。
旧历大年初一，张毅觉得史文霞对他的态度比昨天刚见面的时候缓和了些，还给他买了棉衣，而且还领他出去逛逛，并且向他介绍了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中的种种新事物。在谈话中，史文霞问到他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在上海一个国民党机关里做事的事，他沉默了半响，觉得实在不能隐瞒了，就支吾说是，“在‘中统局’做过事，抗日战争胜利以后，就一直做生意，为生活奔波到现在。参加‘中统’的事，在解放时已经向上海军管会交代了。”史文霞马上警告他说：“你不想想自己过去为谁服务，为谁出力，而现在，解放六、七年了，你还说这种话！”
晚上，史文霞又带着张毅去看电影“天罗地网”。当银幕上出现一个“红领巾”的时候，张毅就联想起史蒂华和自己现在的处境。突然电影里那个“七号”特务被捕了，他心里不禁也“卜通”地一跳，紧张地吐了一口粗气。
看完这场电影以后张毅的心绪很乱，很紧张。他想，无论如何是潜伏不下去了，今天不被抓起来，明天也要被抓起来。跑又跑不了，藏也藏不住。他想学电影里的那个“交通”，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他走进了屋子，心神不定地望着史文霞，史文霞非常严肃地对他说：“说坦率些，我不信任你。”
“那怎么办呢？”
史文霞坚定地说：“政府相信你，我才会相信你。”
这使他再不敢吭声了。
二月十四日，史文霞回杭州去看女儿，张毅在嘉兴没有安身的地方，不得不跟着史文霞一同到杭州去。
当天晚上，史文霞拿着二月一日的 “浙江日报”到张毅跟前，把周恩来总理的“政治报告”详细地读给他听，特别是把对台湾蒋介石集团军政人员的政策那一段，反复地读了几遍。史文霞又告诉他： “张毅！解放以后，我和我的女儿过着安定美满的生活，这个你亲眼看到了。而你和你的妻室儿女呢？几年来一直在外地东跑西奔，担惊受怕的，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自己是亲身体验到的。一个人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你到底依靠谁呢？要是你这一次回到大陆来不是真心投靠祖国的话，你想想看，谁对你会放心呢？”
当时，张毅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史文霞才好。但是有一点他很明白，就是史文霞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已经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严重的关口：是依靠美国和蒋介石呢，还是依靠祖国和人民呢？现在不能不有所选择了。于是，他对史文霞说：“我懂得你说的一切，你放心好了。我们的方向能够一致的。”
这一夜，张毅一直没有睡着觉。他回想着他过的这十几年来罪恶的生活，回想着他潜回大陆以来的这几天的境况，回想着“天罗地网”电影中那个“七号”特务分子的下场，回想着史文霞对他的谈话和念给他听的“政治报告”。他在心里反来复去地默念着“政治报告”中和他关系最大的那几句：“……凡是愿意走和平解放台湾道路的，不管任何人，也不管他们过去犯过多大罪过，中国人民都将宽大对待，不究既往。……”
第二天，史文霞和他女儿带着张毅一起去逛西湖。他们逛了解放后已经面目一新的中山公园，又同去瞻仰了经过整修的民族英雄岳飞的雄伟庙堂。然后他们沿着苏堤到了西山公园，这是解放后新建的大公园，这天游玩的人很多，个个都是那么愉快活泼。这一切，使张毅产生无穷的感慨。一路上，他默默无言，刚进门就向史文霞说：“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我要找地方投案去！”
张毅在杭州市公安局城站派出所，向所长报告了他是蒋介石特务机关“中央委员会第二组”派来的特务，同时交出罪证，交代了自己的反革命历史。原来张毅是在1937年就参加了蒋介石的中统特务组织，在“青浦训练班”受过特务训练，后来又在上海一带进行过许多反共反人民的特务罪恶活动。解放时逃到台湾，又参加了美国特务机关“西方企业公司”受过训练，1950年曾潜回大陆活动过，这次是蒋介石特务机关“中央委员会第二组”派遣潜回大陆活动的上海区“特派员”。他说：“现在感到靠美国、靠蒋介石靠不住了。只有投靠祖国才有出路。所以特来自首，要求政府宽大处理。”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