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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05-17
第2版()
专栏:

我们的竞赛没有结束
费礼文

盛利望着刚车出来的活,用手背抹了下脸上汗珠,嘘口气说:“车头打足三百转,车来车去还是鱼鳞班……唉!老黄牛呀!真对你没有办法。”说着他拍了下车床。
“盛师傅,你教我们的五种苏联先进切削经验,真是好法子呀。哈,今天干的活快了一倍多哩。”液压车间一个青工,突然走到盛利身旁指手划脚说道:“我准同车间大伙一样,把你教的玩意全学会,乘飞机赶上你!”
“赶上我?”盛利松下手里的活。
“是呀!你三年就完成了五年计划,现在又发动提高切削竞赛,把整个上海工人都鼓起来了。你带了头,我们不双脚擦油往前赶,那不成了落后分子啦。……告诉你,我们车间有一大半车工学会你教的法子啦。”……
“又是这样多的人?……赶上来。”盛利等他走了,脑子里马上翻腾起来。他用眼望望过去做过的一千二百转快车头车床,多熟悉的床子呵!两年多来,在它上面创造、改进了近四十件工具和操作法,赶过了时间,把五年的活,三年不到就干完了,打响了开场炮。也就是这部床子,自己学习了各种苏联先进经验,并把这些经验教给厂里厂外工人弟兄们,把大伙学习先进劲头给掀起了。他更清楚地记得,两个多月前,就是在这部床子上,第一个用五百五十五公尺切削速度,创造了全市新纪录,鼓起了全上海展开提高切削速度竞赛。……唉!大家是鼓起来,每天都有成百成千的人,你赶上我,我超过你,报纸、电台简直像翻了天!今天冒出傅明坤,明天又冒出了陈根荣,连自己过去经常帮助的归国华侨李锦标,也赶过了我,创造出全市新纪录。可我盛利呢?偏偏会在这时调了床子,人同床子一样,变成了老黄牛,老缠在一百公尺切削速度上……。
盛利想到这里,望望车间里直到现在还贴满了的“向盛利学习”标语,咬了下嘴唇说:“领导上为什么偏偏要叫我调床子?……同他们说去,这样下去怎办!”说着迈开了步子。
但只走了一步,又折回身来,心里责备着自己:“你是怎么啦?……领导上不是已经说过几次,调床子是因为生产任务增加了,这部利门车床成了关键,必须调位高级技工支援。……我们发动竞赛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搞好生产?……你也顾着自己,他也本位主义,利门车床让谁去做?为了创纪录,生产任务都不顾了吗?……难道劳动模范这四个字,是应该戴在个人打算的人身上吗?”想着想着,他的脸红了起来,赶忙回手拿起干活图样蹲了下来。
“办法想了一大堆,车头不能再打快!”盛利望着横在面前老长的车床,呆了好一会,突然一皱眉头说:“唔?这样结实的床子,为什么不能叫它再变得快些?……对!要想法子叫它变成快车头!”盛利乐得站起来,但没有一会又嘘了口说:“怎么改呢?……动力设备科能同意把床子改装吗?”……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下盛利肩膀说:“老盛呀,怎唉声叹气的呀!”
盛利回头一看,原来是艾厂长。
艾厂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矮矮个子、结实身体、生就一张圆盆大脸的切削能手,松开嘴唇笑着说:“你们主任向我说啦。哈,把你这样一个关键人物,调到这部关键床子上来,是做对啦。劳动模范吗?就是同关键问题斗出来的呀。……老盛呀,做个劳动模范不简单呀!既要带头,又要迎头赶上,大伙谈起来,总是要把先进人物说成天生的铁打钢铸的英雄。……其实,他同大伙一样,接受到困难担子的时候,也同样是会闹思想别扭,闹情绪的。可是,他们所以能成为英雄,就是因为他们能走在大伙前头,扫掉这些挡路石,一步一步向前跨着。……怎样?调到这部全厂出名的老黄牛床子上,闹了情绪吧。”说着他又用手拍了拍盛利。
“唔。”盛利的脸红了起来,摸摸手里图样,望望厂长的脸,好像自己心思全给他的眼睛看见了似的。半晌,不自然的低下头来,小声的说:“是有一点。”
“哈,能老实就好。怎办?可不能让它老放在脑子里啊!……全上海的车工,正赛得火热呢,你这个带头的,松劲不得啊。”
“我正在想主意,想把这部老黄牛变成快车头。”……
“呵!好啊。”艾厂长打断盛利话头说:“做得对,应该让每部床子变成飞机,每部床子出模范。主意想出了吗?”
“我想这部床子,如果马力能变大,车头能变快,生活不就能干得快啦?……可就怕动力设备科不答应改。”
“哈,倒是打铁趁热,好主意,谁都应该答应、支持。”艾厂长一摆手说:“行呀,你先动脑筋画出图来,我这就去同你们主任说,要他组织人帮助你,动力设备科?包给我啦!这算不算支持?……哈,剩下来全看你的啦!”
盛利望着厂长的背影,周身像顿时热得滚烫。他跨上几步,拍拍车床,嘴里嘀咕道:“嘿!老黄牛,要你脱骨换胎哪。”说着埋着头使劲干起活来。 二厂礼拜六的早晨,盛利跨着老大步子,向自己车间走着。
初升的太阳,把他的脸颊照得分外通红。他一面走一面说,什么也掩盖不住自己内心发出的笑容。盼望了多少天呵!真想不到,老黄牛变成快车头了。
记得将近一个月前,自己开夜车画出的那张歪歪斜斜的草图后,经过艾厂长的亲自督促,很快的,动力设备科就派了技术员,根据自己提的意见,作了多次修改,帮助最后决定将机床油泵压力减少;同时调整皮带盘,加大马力来提高车头转速。现在经过修理人员利用春节假期赶修,居然真的使车头速度摇身一变,从三百转变成了八百二十转。现在,该是提高切削速度试验时候啦。
盛利想到这里,松了口气,轻轻地笑出声来。
走进车间,工会生产委员张锡宝,已经等在那里,他一见盛利就喊道:“老盛呀!你得赶紧试呀!汽轮机厂,又冒出了个宋万庆啦。嘿!人家才三级工呢:居然创造了1,055公尺新纪录哩!”
“呵!冒了这么高?这不连保持七百多公尺纪录的陈根荣也给摔了下来吗!……还只是个三级工?”
“当然全部摔下来啦。……好啦,反正现在是天天在变。告诉你,一些耳朵尖的新闻记者,已经得到你改装床子风声,马上要来看你的新纪录哩!”
“真是变得快呀!”盛利拍了拍车床。
车床边上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
车头飞快地转着,盛利头上冒着汗珠,两眼紧盯着工作物,用力摇着刀架,刀架上硬质合金刀,一碰上工作物,就“嘶,嘶”地叫着,由蓝变成紫的铁屑,像箭一般地射得几尺高;切削出来的工作物,镜子般闪着亮光。大伙的眼睛,无论近的远的,全集中在那把小小的车刀口上,看着看着,工作物还没车好一半,刀口地方已经冒出烟来。
“不行!快摇开,刀子又烧啦。”张锡宝用急促的声音喊着。
随着盛利关车的声音,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车床边上已经摆着三把烧坏了刀口的车刀。盛利低头看看手里拆下来的车刀,像有几斤重似的压在他手里。
“唉!真伤脑筋,车得好好的又烧了。”
“而且全烧在一个地方。”
人声喧嚷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几个新闻记者相互望了几下,叽咕一阵,走到盛利旁边。
“盛利同志,现在试一千二百八十七公尺,刀子耐不住烧了,可是你刚才不是已经创造了一千零六十多公尺纪录,这已经超过宋万庆了。这个消息你同意发出去吗?”
“不同意,烧坏了刀子,还算什么新纪录?……试验难道就为了超过谁吗?我们是竞赛,可不是竞争。……毛病出在哪呀?”
第二天厂礼拜,彭玉珍为了能让他爱人盛利睡会安稳觉,故意领着孩子到外面去玩。临走的时候,亲眼看见他打着呼;可是,等到转了一个小圈子赶回去,房间里居然连个人影子也看不见。彭玉珍气得直跺脚。
其实,盛利满肚子心思,根本就没有睡着,前脚彭玉珍跨出门,后脚盛利就穿上衣服,从后门蹓到张锡宝家里。
张锡宝正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回脸看见盛利,就说:“怎么到现在才来呀?把人肺都急炸啦。”
“我那个太太!唉,实在没她法子。……好,先别管她。毛病找出来吗?”盛利抓抓头发走到张锡宝身旁。
“找出来倒好啦!……唔,车得好好的,新纪录挑到眉梢上给跑了。”张锡宝拍了拍桌子。
“现在别恋在新纪录上啦,找毛病要紧。……难道刀子角度磨得不对吗?”
“刀子一拿来,我就亲自作了检查,又校对过苏联先进经验,一点也没有错。不信,我这里还有材料,你拿去看看。”张锡宝背着手,又在房间里踱了起来。
“那是什么毛病呢?”盛利也跟着踱了起来。
两个人从头到尾,一处一处地摸索,把张锡宝家里一些苏联技术书全翻开了,可是,弄了老半天,仍旧没有发现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盛利有气无力的倒到椅子上,抓着苏联切削能手贝可夫的经验介绍,一面翻一面嘘了口气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忽然,他一下子站起来,抢上一步拉着张锡宝膀子推了一下说:“快看,是不是这个毛病。”
“在哪?……唔,车刀刀面要磨得特别光洁,像玻璃一样,这样可以减少热度存在刀口上。……对,是这个毛病。”张锡宝一下抱住盛利,晃了又晃说:“我们磨刀子时候,偏偏把这种所谓小事给忘了,结果闯了大祸。怎样才能磨得特别光呢?……研磨。”
“说得对,研磨,明天一早就去找研磨工帮忙。”盛利拍拍张锡宝的手,低头看了下手表,伸下舌头说:“可不得了,赶快回家去,不然又得开家庭会议啦。”说着一溜烟跑了,惹得张锡宝大声笑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盛利刚跨进大门,他儿子志强就迎上去牵住他衣裳,对他摇摇手,然后两人蹑手蹑脚走进去。
收音机正响着,彭玉珍抱着女儿志明在静静听着,盛利一看,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连忙轻轻的坐到椅子上,嘴上微露出笑容。
“……盛利以1,287公尺切削新纪录,赶过了陈根荣,也赶过了宋万庆,可是这些小伙子也正在加油,他们的竞赛没有结束。……”
“是呀,这个纪录不知能保持几天呵!”盛利轻声的嘀咕着。三 
三天后,一部汽车用着很快的速度,从上海机床厂往闵行镇上海汽轮机厂开着。盛利昨晚做着夜班,照说可以乘此机会打下瞌睡,可是说什么也合不上眼。宋万庆这个名字是听到了,可是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却没有见过,一个三级工能创造一千多公尺切削速度,这不是一件简单事呀!今天团市委组织他表演,我得乘这个机会,好好的给他打几下气。
“盛师傅,今天你可要好好辅导一下宋万庆呵,老前辈啦,可别保守呵!”厂里团委书记向盛利推了一下。
“算啦,从哪老得起呵,今天,我是专心去学习的。”盛利嘴这样说,心里倒有点发愁,后悔昨晚没有借几把刀带着,假使到那里真的轰得下不了台怎办?说着急得周身乱摸着,嗨!巧得很,去年十月苏联青年车工费奥多罗夫送他的两把磁刀,倒无心带在衣袋里,这下,总算定了下神。但还是警戒着自己,不要露出一点神色来。
组织宋万庆表演会的团市委同志,和其他各厂代表,听说盛利来了,都一下子拥上去把他围了起来。
这个问他前三天创造全市新纪录经验,那个问他改车床过程,熙熙攘攘闹成一片。
最后经过团市委同志劝说,他才谦虚地答应做宋万庆助手。
在拥有二百多人的人堆里,盛利和宋万庆见面了。
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盛利看看他面前这位瘦长,略现体弱的小伙子,心里首先想到的是要督促他把身体练好。宋万庆却呆呆望着盛利的脸,连声说着:“盛师傅,你要多帮助我呵!听说你来,差点把我乐呆了。”
“别慌,沉着气。表演的时候只要心里安定,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盛利轻声地对宋万庆鼓励着。说着从旁替他整理着表演用具。
表演会很快的开始了,团市委同志简单作了下介绍后,几百双眼睛全汇集到宋万庆身上和他干活的床子。盛利拍拍宋万庆,低声说:“去吧,细心点。”看上去他嘴说不愿做辅导,实际上他比真正的辅导员还要操心哩。
宋万庆做好防护准备,向盛利和四周的人点了下头,老练的走上了车床。
车床呼的响了起来,盛利随着大伙,把眼睛对准宋万庆干活地方。他默念着宋万庆用的车头转数、工作物直径大小,心里习惯的算着细账。
“啊!……超过一千三百公尺切削速度吗?……又赶过我啦。”盛利心里猛的卜卜跳了起来,当是自己看花眼,算错账。赶忙挤了挤眼,重新看了两遍,又翻过来倒过去,用心算连续算了五遍,完全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算错。
“是赶过我啦。”盛利心里突然发出一阵隐痛,连看了宋万庆几眼,头不知不觉有点低了下来。就在这时,人们轰的一阵骚动,车床发出一阵怪声后,突然没有了声音。盛利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宋万庆正涨红着脸,满头大汗地拆着刀子。盛利知道不妙,赶忙追上一步靠到宋万庆身边。
“盛师傅,刀子烧坏了。”宋万庆用着非常低的声音说着。
“不要紧,试验时烧刀子是常有的事,别焦心,重新换一把,走刀稍为打小点。”盛利抢着打开工具箱,一看车刀只剩下两把,惊了下说:“就这么几把刀子吗?”
“是呀。”
“唉呀!刀子备得太少啦,准备工作做得不好。”盛利递把刀子给宋万庆,心里替他担起忧来;但又怕影响表演情绪,还是故意镇定下来。
宋万庆装好刀子,盛利这下连神也没分一下,集中思想看着,但还是同刚才一样,刚车了一道,刀子又烧了。一直把最后一把备刀用上去,也是同样烧了。
会场里人声高高低低议论着,宋万庆的脸已经快红成关公模样,盛利自己也满身衣服汗湿了。直等到主持会场同志宣布休息,会场里空气才好像变得和缓了些。
盛利踏着很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几步。一阵叽叽喳喳议论声音,送进了盛利耳朵。
“快倒是快,刀子老烧掉有什么稀奇。”
“别这么说,人家是青工,技术总是差些。”
“可我们是来学的呀!……我看干脆叫盛利表演一下,补补课,好不算白跑。”……
这些话虽然不是讲盛利,可是句句都像刀子扎在盛利心上。
“我去表演?不!”盛利心里翻腾着:“我们发动竞赛倡议,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吗?不!是为了推动社会前进。现在千百万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工人,像是在问我们:农业,私营工商业,手工业,都出现了高潮。可你们工业!带头的,什么时候才能冒出高潮呀?……像宋万庆这样级数低的工人,全国该有多少,比我们这些级数多的工人要多得多,假使他们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学习榜样,那该要使生产变成什么样子。……要帮助他,这是我们责任。”盛利想到这里,周身乱摸着,当他的手一下碰到袋里磁刀,他先楞了一下,然后使劲一把抓住它,心简直跳得像要跳了出来,嘴里连声说着:“有法子啦。”
盛利找到厂里团委书记,把自己准备借刀子给宋万庆的意思说了一遍。团委书记双手抱着盛利,楞了好一会,才连声说:“你真
是个模范呀。”说着领着他走到负责表演的团市委同志跟前去了。……
表演会又宣布开始了,盛利扶着宋万庆又出现在机床旁边。
团市委同志宣布宋万庆切削速度已经达到1,357公尺,但是刀子烧了,现在盛利借出自己两把磁刀,让宋万庆继续表演。他的话声还没落下去,全场响起了一阵激烈掌声,接着又是一阵议论声音,连续不断地响出好一阵才停。有的人还举着帽子向盛利和宋万庆这边招着。
“盛师傅,还是你来表演吧,我怕得很。”宋万庆小声地对盛利叽咕着。
“别怕,同平常一样,只当是在干活。……好吧,我先给装好。”盛利讲完了,走到床子旁边,替他细心地装好刀子,然后退回来,轻声告诉他应该注意的地方。
车床又响了起来,宋万庆小心翼翼摇动刀架,盛利也悬着胆子望着。铁屑像泥块似的从刀子上弹了出来,焰火似的飞舞着。
整个会场里的人,脸颊都慢慢地放松了,有了笑容,而且还点起头来。盛利望望宋万庆背影,把按在胸口的手,轻轻地放了下去,长长地嘘了口气。
车床声音慢慢停了。全场又响起了掌声,同刚才一样,是那样的自然,热情,整齐。
人群围了上来,宋万庆抖着手,眼眶里闪着亮光把刀子递到盛利手里,轻声说:“盛师傅,谢谢你。”
盛利左手接过刀子,右手紧握他的手,再一次盯着宋万庆的脸,心里想:“这小伙子,将来不错呀!”就在这时,他耳边听见有人说了一声:“宋万庆把盛利又摔下来啦。”他猛的打了一个寒噤……。
会场里挤满了参加表演会的人,大家正聚精会神对着主席台上。
盛利用着那样激动,发抖的声音,在台上讲着:“……我们今天干活,不只是为了一部机器,一个工厂生产计划,而是在实现全国人民理想,快点建成社会主义、改变祖国、改变世界。今天宋万庆赶过了我,明天可能有更多的人赶过了他!大家都在竞赛,但不是为了个人。……我虽然比宋万庆大上十多岁,可我追不上,跟也要跟上去,我们的竞赛没有结束。……在我们的国家里,生活永远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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