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伟大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纪念伟大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
潘家洵
亨利克·易卜生是挪威最出色的诗人、戏剧家，也是世界上最富于创造性的伟大戏剧家之一。1828年3月20日，他生在挪威东南海滨斯基恩城。父亲是本地大商人，可是在易卜生八岁时破了产，穷得没有力量送儿子进本地的好学校。生活的艰苦和世态的炎凉在这敏感早熟孩子的心灵上留下了永久的创伤。易卜生在十五岁时候被父亲送到格利姆斯达城药店里当学徒。这座小城是一个造船业中心，本地社会的支柱是一些船厂老板和大商人。这批人大都是贪婪欺诈、势利鄙俗的伪君子。跟这种市侩气息紧密结合的还有教会势力和旧道德传统权威。这些情况在易卜生早年精神生活上不能不发生重大影响，并且后来都充分反映在他的作品里，特别是在“青年同盟”，“社会支柱”和“人民公敌”几个剧本里。
1848年，欧洲各地同时爆发革命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大风暴吹到了挪威的小海港，激起了这个药店小学徒的政治热情。那年有两件事对于易卜生的影响特别大。第一件是，二月间巴黎革命群众进攻皇宫，撵走国王路易·菲力普，建立法兰西第二共和国。为了这事，易卜生跟朋友举行酒会，发表演说，称赞共和政体为“唯一可能的政体”。第二件是，由于普鲁士想夺取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泰恩两个省份而引起的第一次普鲁士丹麦战争。这事激怒了易卜生，他马上号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三个国家联合起来抵御外侮。他说，要是挪威瑞典不出兵援助丹麦，那简直是天地间最可耻的怯懦行为。为了这事，他写了一首长诗，题目叫“醒醒吧，斯堪的纳维亚人！”
1850年，易卜生离开格利姆斯达到了首都克立斯替阿尼遏（现在叫奥斯陆）。那时他心里充满了争取思想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战斗热情。他参加过为营救一位被政府迫害的青年剧作家而举行的学生示威运动，也参加过挪威革命党人斯泰恩领导的工人运动。他给这个组织的报纸写文章当编辑。不久，斯泰恩被捕，报馆查封，易卜生也几乎被警察抓去。从此以后，他就集中精力担负起用文艺创作提高人民思想水平的重大任务。
1864年，第二次普鲁士丹麦战争爆发，挪威仍然不出兵援助，终于使丹麦丧师失地。易卜生一怒而离开挪威，在意大利和德国住了二十六、七年，中间只回来过两次。在1885年那次回国时候，他发表过一个演说。他说，当时在欧洲进行的社会改造运动主要牵涉着工人和妇女的将来地位。他虽然没在剧本里正面写过工人问题，可是一直被工人认为是他们争取改善政治经济条件运动中的一个有力的同盟者。在他的剧本里，妇女问题却占了很大的比重。许多剧本的主角都是女人。他创造了将近二十个个性鲜明的女性人物。他是一个竭力主张妇女解放的作家。他认为要改造社会，首先必须解放妇女；解放妇女的意义就是要使妇女获得自由与和男人同等的做人权利。在政治上，易卜生非常鄙视当时的政党，因此保守党和急进党都不喜欢他。
易卜生写过二十几个剧本，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根据挪威历史和民间传说写成的浪漫英雄剧本，如“厄斯特罗特的英格夫人”、“海尔格伦的海盗”和“觊觎王位的人”等，目的在于激发挪威人民的爱国情绪，对内争取统一团结，对外争取民族解放。第二类主要是两个诗剧：“布朗德”和“培尔·金特”。布朗德是一个追求内心完善和精神自由的极端主义者。培尔·金特是一个农民出身的唯我主义幻想家。“布朗德”描写的是在当时挪威的生活条件下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思想意识与资产阶级社会现实要求发生的冲突。“培尔·金特”，除了接触到许多实际政治问题之外，主要刻画了在当时一般人身上存在的怯懦、自私、残忍、迁就、妥协等等性格。第三类是社会问题剧本，包括“青年同盟”，“社会支柱”，“玩偶之家”，“群鬼”，“人民公敌”，“野鸭”，“海达·高布东”等作品。这些剧本反映的是从封建主义枷锁里解放出来的小农和小资产阶级的生活面貌。它们的角色主要是律师，医生，新闻记者，公务员，教士，艺术家，家庭妇女，少数船厂老板和企业家。易卜生用犀利无比的笔锋，大胆无情地暴露挪威中小资产阶级道德的堕落，婚姻的不合理，家庭生活的虚伪，思想的庸俗偏隘和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破产。剧本里被否定的角色往往不是旧社会的所谓坏人，相反地，他们是被称为社会模范或者在一般人看来没多大问题的人物。作者描写的虽然是挪威的一般情况，可是他触到了西欧资产阶级社会现实的本质，广泛地提出了政治、经济、道德、家庭、婚姻、男女的相互关系，个人与社会的相互关系等等问题。
易卜生戏剧的思想倾向非常鲜明。他主张争取个人自由，解放个性。他说，新陈代谢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新与旧的冲突是永远存在的；一个真理的寿命至多不过二十年，新事物新思想在萌芽的时候必然会遭受旧事物旧思想的顽强阻挠，因此，拥护真理应该是一个永不停止的战斗任务。易卜生不相信社会可以用点点滴滴的方法改造，他也不相信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可以担当改造社会的任务。然而他被自己的思想弱点所限制，不能掌握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因此，他所竭力主张的“精神上的革命”只能局限在个人的小天地里，在政治上找不着出路。
易卜生的戏剧是五四时代被介绍到中国来的，当时曾起过一些积极作用。可是资产阶级思想的代表胡适之流却利用易卜生贩卖他们的卑鄙个人主义，企图引诱群众脱离政治，反对正在高涨的革命解放运动。在易卜生的思想发展过程中确是存在着一些个人主义的倾向，可是同一种思想在不同的具体历史条件下可以有不同的性质，可以起不同的作用。在易卜生所处的时代，个人主义有它的进步意义，在五四时代，个人主义就变成了阻碍革命的反动思想。
多年的勤苦实践培养了易卜生的戏剧艺术。他是一位伟大的戏剧革新家，给近代戏剧开创了一个新纪元。在近代戏剧方面，易卜生自己的成就和对别人的影响都是首屈一指的。易卜生对于近代戏剧的最大贡献首先是，他改革了戏剧的题材和内容。他把与当时人人有关的切身问题搬上舞台，使观众在走出剧院之后，把剧中问题当作自己的问题继续思索讨论。在易卜生剧本里，讨论问题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其次，戏剧题材内容的变革不可避免地会引起戏剧艺术技巧的变革。易卜生不屑利用当时舞台上流行的乔装、谋杀、决斗以及其他惊险场面和意外事件来吸引观众。他的剧本结构严密，情节集中，主题突出，人物不多。他善于采取追溯的手法把过去的事层层揭开，他的第一幕戏往往相当于莎士比亚的第五幕。
1891年易卜生回到挪威居住，1906年5月23日逝世。今天是他逝世五十周年的日子。我们在纪念这位戏剧家的时候应该学习他拥护自由与真理和反对旧思想旧事物的战斗精神，同时我们还应该学习他在戏剧内容和艺术技巧上的革新独创精神。（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