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风机旁的姑娘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鼓风机旁的姑娘
谷峪
在巨大的鼓风机旁站着一位小姑娘，这就是二十一岁的青年女司机谢景云同志。她在鼓风机的身旁不住地走着，这里听听看看，那里摸摸，她的工作像是比较轻松、悠闲，可是她的心里是那样的紧张。工作要求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她的眼睛看着差不多三十个仪器表所指示的数字，耳朵还要从听音器里听着机器内部的声音；她通过看和听来判断各个机件的运转情况。机器必须按她的意图来旋转，小姑娘是大机器的主人。
解放前，一个农村生长的女孩子，她没有想到能够到重工业工厂来工作，更不用说自己独立操作这样大的机器了。她从小所看到的是本村那些姐姐、嫂嫂们，娶进来，嫁出去，围着锅台转。她也曾模糊地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将来也和她们一样？因为自己生在贫农的家庭，哥哥上学都没有办法，那能轮到一个“黄毛丫头”。那时她每天抱妹妹，妹妹睡下了她还要去地里剜些野菜，回来掺在面里吃。上学是人家的事。
解放的那年，她十岁，忽然间天地变了。老人们、媳妇们都扭啊，唱啊，她也和许多小姑娘们一起，手拉着手，跑着、跳着进了完全小学校。从这一天起，铅笔一根根地在她的手中缩短和消失，不知不觉，六年级最后的一本书就要念完了。
鞍钢的恢复和扩建给她带来了兴奋和鼓舞。从报纸广告栏里看，许多厂矿向她招手。于是她在老师的鼓励和爹娘的允许下来到鞍山，在电修厂的俱乐部里她交出自己的试卷，考上了第一名，当了工人。
谢景云离开妈妈离开家，第一次睡在职工宿舍的那天晚上，通宿没有合眼。她太高兴了。她一个个地想着白天新认识的那些同志，个个都是那样可亲，和兄弟姐妹一样。她想着人事科那位同志给他们讲的话，更是觉得能在鞍钢工作真是光荣！她下定决心，一定学好本事，为祖国服务。
谢景云来到鞍山钢铁公司发电厂最初的日子是学习。在结束了一星期的保安学习之后，随着开始了技术理论的学习——“透平机的原理构造”。她在学习中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看不懂图。图上的一横道、一竖道，一个方空、一个三角，她不懂得这些代表着什么。她不懂就问。在课堂她问老师，老师耐心地给她解释，把纸上的图重新一笔笔地画在黑板上，放大开来，反复地讲，直到她两眉当中的结舒展开来为止。课余的时候，在宿舍里她也和别的同学研究，或者自己到一个地方静静地思索。在初夏夜短的时候，有的同学已经睡下，她还在那里想，在那里画，她为理解一个公式、一个原理而兴奋得拍起手来。头一个困难克服以后，虽然从图上懂了，但是理论知识和实物结合不起来。一个庞大的鼓风机的整体，是被铁衣包裹起来的。即使走到它的身旁，看见的是仪器，它的内部秘密是很难猜测的。因此谢景云天天都在为猜透鼓风机的秘密而苦恼。在课堂上她和其他同学一样，向老师提了一些天真的问题：“老师，真空是什么样子的？”老师费很大的力气，也难找出完满的回答；解释到最后还不得不说：“真空是看不见的。”
三个多月的技术理论学习很快过去，谢景云被分配到二十一号机上去实习。这里的值班长是萧春华同志，共产党员，他对谢景云的帮助很大。他不单在谢景云问的时候耐心地、反复地讲，而且在谢景云不问的时候，他还反问她。一个初到机器房的人，那轰隆隆的声音使你听不到别人的话声，萧师傅凑近她的耳朵大声地喊，一面还用笔画图解释。小姑娘很快就成了萧师傅喜爱的学徒工，他喜欢她的泼辣、做活灵巧，勤谨。那是正在提倡“生产文明”的时候，谢景云每天都把地擦的溜光，把机器擦的净亮。萧师傅是个严格的人，如果谁和他一起工作，有半点马虎，他立刻批评，他常说：“小活上马虎，大活怎么能让你插手呢。”所以谢景云在他的教导下，进步很快。
她在鼓风机旁工作了多半年，和萧师傅一起上班、下班，鼓风机助手应该做的一些工作，她渐渐熟悉起来，她心里快活极了。但是机器内部到底什么样子还是个谜。有一次一台鼓风机检修，在休息的时候，她去找检修工，向他们提出直率的要求：“你们检修，我来看看行不？”
检修工说：“检修不让外人看。”
谢景云听了他们的话不大高兴，就再三要求：“保证不妨碍你们的工作。”
检修工人见她实在闷得慌，就笑笑答应了：“你来也行，可不许多手多脚。”
谢景云高兴地点了点头。
一台鼓风机拆开，零件摆了一大片，里边是那么多的故事。谢景云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样子，仔细地瞧着。“呵！这就是风轮，那就是汽轮……”她心里说，一件一件都能和过去在图上见的对得上头，而且比在图纸上明白多了。她不但满有兴趣地看，还给他们递送扳子、抹布、帮点小忙，这样检修工倒感到了一些方便。所以当她有不懂的地方问一句两句，检修工也热情地给她解释。谢景云看了一次检修以后，对鼓风机更有了实际的了解。对自己工作更加谨慎细心起来，她看到了一个小螺丝的作用，她知道了一个部件的故障对整个机器所起的影响。
尽管她努力钻研机械构造原理和技术，助手工作又做得好，可是她没有记得萧师傅在什么时候夸奖过她，对她的要求总是愈来愈加严格。有一次在班上，萧师傅突然夸奖了一句，但是第二句就批评上了：“景云，你政治思想进步和你掌握技术的进步比起来可太慢了。你是个青年，怎么不知道靠近自己的组织呢？我不记得你和我谈过一次青年团的事情。………”萧师傅有些生气。
谢景云把头低下，红着脸说：“我也想入团………”
萧师傅的话里减少了一些责备，向她解释说：“心里要求入团，就要主动地去找团组织谈谈，别光盼团来找你。找团支部谈谈自己的优点、缺点，提出要求；不够条件不怕，在团的帮助下再锻炼。这样政治上进步就快了。”
萧师傅从政治上开导了她，鼓足了她的勇气，她很快找团支书孙凤华去谈话；她简单地叙述了出身历史，还向团检讨了自己的单纯技术观点。她谈得很诚恳，团支部给了她很大鼓励，并且指定团小组长索鹏九负责帮助她；以后妇女委员张凤珍也经常找她谈话。经过一个时期的锻炼，谢景云的政治思想有了提高，1955年的2月23日，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
入团后不久，车间里有一个通知。内容是：施行岗位工资制以前，全厂的工人、技术人员都要普遍进行一次考试；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重新确定职务。她不知道要考些什么题目，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而且她从夜班下来——早八点半钟以后就要开始第一场口试，正在工作时间，谢景云没有顾得去猜测题目，怕精神一时不集中会出事故；再就是，她自己觉得考上助手可能没有什么问题，再当二年助手锻炼锻炼也有好处。
下了班，洗罢脸，换好衣服，夜班的人都集合到一起去，一个一个地被叫到屋里去考试。谢景云是最后一个被喊进去的。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一位考试委员会的委员向她指了指中间仅有的一个空位子。她坐下了。谢景云看到这样严肃的场面，心里有些紧张，立刻感到燥热，汗珠渐渐浮上了她的额头。谢景云从茶缸里抽出一根签，考试委员会的一个委员接过去让各委员过了目，就给她读了两遍试题：“在启动前应该准备好哪些工具？”
谢景云略想了一下，就很快地一项一项答下去：“震动表、手携式转速表、听音器、操作牌、日记纸、手电筒……”
把口试的三个题目答完，这一场就结束了。在往外走的时候，有的老师傅对她说：“你答得很好。”
第二天，在俱乐部又举行了一场十道文字试题的测验。因为这些内容过去都学过，她还记得，所以很快就交卷了。
最后一项考试是实际操作。是在一台预备机上进行的。谢景云没有一点慌张，有先有后地检查了上下屋的工作，把工具准备好，联系了高炉、锅炉、水泵站、调度室，开了总汽道汽门，通好循环水，试验了电动油泵……她按照素日向书本学的，向老师傅学的，还有以往对司机发动机器留心观察的记忆，经过二十道手续，共花一点三十分钟的时间，把鼓风机发动到正常送风的速度。考试委员会的每个委员，看了她的整个操作过程，在日记本上划下应得的分数。
过了几天，考试结果公布出来：谢景云考上了鼓风机司机；平均七十七分，第二鼓风室她考了第二名。当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她“谢师傅”的时候，她的脸红起来，央求说：“还是喊我谢景云吧。”
工友们、老师傅们、工长、值班主任，都兴奋地向她握手祝贺。在她走上新的岗位的前后，厂长、青年团总支书记都先后和她作了亲切的谈话；组织像爱护自己的儿女一样爱护她，勉励她不要骄傲，要和群众团结在一起。要她继续向老师傅学习，向群众学习；耐心教别人和萧师傅教她一样……谢景云仔细地听着，把同志们的一言一语都记在心里。她觉得同志们关心自己比自己、比爹娘还周到。在她深受感动的同时，她的心里又蕴藏下了新的力量。
谢景云单独操作，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违反过一次操作规程，没有出过一次小事故。避免事故，对鼓风机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做到这一点也必须付出许多心血和精力。不讲一次事故对鼓风机本身的危险性，就是一般地停一下车就意味着停铁、停钢、停轧，以至建设停工。它对我们的损失是很大的，在党的领导和团组织的直接教育下，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理解到自己的工作和社会主义建设速度的快慢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她在班上的八个小时，在给六号高炉送着十几万立方公尺风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责任的重大，感到了党和人民对自己的信任，她的精神没有一分钟涣散；眼睛看的、耳朵听的、心里想的，除了鼓风机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不多不少”——按照高炉的需要送出了风量，对她来说这是最大的安慰。当她每次知道有名的“共青团炉”——六号炉又提前出了一炉优质铁的时候，她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鼓风机是非常复杂的，需要很高的技术来操作它。谢景云不过是一个很年轻的、刚从农村出来的高小毕业生，由于党的培养和她自己的勤学苦练，不到二年的时间就学会了操作，而且由于掌握了机器的性能，操作得很好。这是党和人民的胜利，是我们所建立的社会制度的优越性的表现。我国的工业建设正在空前地高涨起来，它需要千万青年都能像谢景云一样，迅速地掌握技术，忠实于自己的岗位，忘我地为祖国尊作。谢景云也仅仅因为做到了这点，便受到了党和工人的工重，大家选她出席了重工业部召开的先进生产者代表会议；并且在这次会上被连选为出席全国先进生产者会议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