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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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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7-05-01
第4版()
专栏:工人创作

  增资
小王
这是大连一个十六岁的工厂学徒的习作,但他对大城市增资斗争的刻画,是使人惊喜的。据大连日报编者介绍,作者小王,现年十六岁,个子很低,作过讨饭的叫花子,就在文中所写夏秃子的铺子里工作过。今日五一节,特为转载,并希望我区工人同志,也来努力写作。
——编者
杨克生守着床子(旋床子)撤着掉杆,眼死盯着“电滚儿”的转动发怔,好像在想什么……。
杨克生今年已经三十了,去年冬月从配给店分了五、六千块,就托隔壁张大娘给提个媒,娶了个老婆。前几天她给他生了个小宝宝,他并不欢喜,因为又多了个负担。
前天杨克生上街推铁,看见李大下巴,对他说“中央”大兵已经到城子里了,从配给店分到的钱趁早送回去;若不,“中央”军来了一定倒霉,最后还告诉杨克生要小心点。
家里面子和柴都没有了,饷也没开,他今儿早晨跟夏秃子(老板外号)先借几个,垫补垫补,可是当他一说,夏秃子把眼皮一翻说道:
“柜上一个子也没有了。”鬼晓得!成天吃的鱼啊!肉啊!那弄的钱?……
“杨师夫,你看这样子行不行?”虎钳子的小陈,拿着牙轮,笑嘻嘻来请教。
“去!我不管,找金师夫去!”杨克生不耐烦的说。接着又在刀口上加了一点油。
“米、柴都没有,自己不吃饭没关系,老婆和孩子呢?……”这些问题老纠缠在他的脑子里。心里想:“凭着一个汉子,还养不活一个老婆一个孩儿,这完全是命……”
× ××
晚上放工回家,正好碰见了妇女会的老李大婶,她说道:
“老杨他二哥!放工了吗?你大叔找你,你快去吧!”说着就推着杨克生走。
杨克生穿过了小胡同踏了一脚屎,他跺了跺脚骂道:“那个鳖崽子屙的。”他以为这又是不祥之兆。
老李正在掌着破棉鞋,一见杨克生来了。就放下了鞋说道:
“他大哥你可来了。”
“怎么的了?”杨克生一听话不对,急忙的问。
“你先坐下吃袋烟吧!”老李说着就把自己的烟袋递给了杨克生。
“我不吃,你说吧,有什么事?”
“今儿晌午”,老李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来家吃晌饭,走到你门口,听见柱儿(杨克生儿子的乳名)他妈又哭又喊,孩子也哭,我就撞开了大门,进去一看,见柱儿他妈把被子都蹬了,热的要命,说要点小米粥喝,孩子在炕里边躺着,腚底下一泡稀屎,炕啊!地啊!糟的那个“埋态”(即脏肮之意)。我就赶快来家,把你大婶找去做点饭收拾——。你大婶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你家一粒米也没有了,连苞米面子都干净了。我一想病人可不能叫她饿着,就把俺小米子挖了一点,正在这时,妇女会会长崔桂兰来串门,你大婶就把这事告诉了她,她转身就走了,不一会他送来了八个鸡蛋,四斤小米,十斤苞米面子,外加上一千二百五十块钱,她说这是动员会员和买卖家帮助的。”
“谢谢大叔,多帮忙了……”杨克生被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咳!咱们都是穷人,应当帮忙。”老李装了一袋烟点着了说“他大哥你开饷了没有?”
那开了!今儿个我想支点钱,夏秃子说柜上一个子也没有,说这几天不挣钱。”
“不挣钱?真他妈瞎扯鸡巴蛋,谁信!前儿个,我们合作社,上你们那买一架打粳机,少八万不卖;你说造一架打粳机得几天?”
“材料齐的话,不用四天!”
“四个工,一个工打算三百,三四一十二、一千二,材料和用具打算两万五,还有什么?你看就这么点本钱就挣那么些钱。”
“是啊!”杨克生半信半疑的问道:“那怎么他说一个钱也没有呢?”
嗨嗨这是人家的本领吗!这几天的东西都涨了,各工厂的工钱都涨了,他不涨不行,所以他就来了这一套“哭穷”,等你们大伙要急眼的时候,他才把钱拿出来,说是借的,也不用涨钱,你们因为等着用,就三凑付两凑付,嗳!就凑付上了。”
“大叔!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呢?”杨克生已有八分信了。
“不是我也不知道”,老李抽了口烟说道:“昨儿个晌午我到咱区上办事,看见成万铁工厂的大老李、田家业、刘云动他们那一些人,把董大肚子抓到区上,告他为什么不开饷。区长就问他,叫他好好的坦白,他不坦白就劝,劝了三、四个钟头,才给他说服了,他坦白了,和我刚才说的差不多。”
“好!他妈的非找他算账不可!”杨克生说着就想往外走,被李老一把拉住说:
“咳!你这人怎那么毛楞呢?俗语说:‘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一点也不假,你这么一去,人家还倒来咬你一口说:‘人家不怎么的,就你挑皮。’这么一来,你们那些伙计也不敢要求涨钱了,那可就糟了。”
“那怎么样要求他涨钱呢?”杨克生坐在炕沿边,瞅着老李。
“你明天一上工,就把我刚才告诉你的:成万家怎么涨的钱……那些事告诉他们,问他们同意不同意,若是同意,就定了时间——吃完饷,就跟夏秃子要求他涨钱,若不答应就和他说说理……”。
“大哥!俺妈叫你去吃饭。”老李的小老姑娘代兄来叫杨克生。
“好!就这么办!你家去吃饭吧。”
杨克生懒洋洋的往自己门口走,边走边想老李方才对他讲的事。
× ××
杨克生今天上工比谁都早,夏秃子披着皮大衣撒尿,见着杨克生什么也没说,他心里想:“奶奶个×的,过晌瞧……”。虎钳子的小张来了,他在夏秃子眼睛里是最好的一个,当杨克生把那事告诉了他时,他说:“咱们柜上本来就没有钱吗,你也不是不知道,好!既然你们大伙要求他,那我也跑不了啊!”
接着旋床子的老金小李虎钳子的老王老孙都来了,杨克生把那些事告诉他们,他们都赞成。最后他告诉他们说:
“下晌不干活了,就干这个!”
吃完了午饭,果然都停工了,他们在机械房里开着会,核计着谁先和夏秃子说,谁干什么,核计好了就到后屋找夏秃子了。夏秃子在炕上正和老婆吃着火锅,一看这些“黑子”(老板娘给伙计们取的外号)撞进后屋来就大怒问杨克生道:
“你当师夫的,为什么领他们到后屋来?”
杨克生把两臂一抱,满不在乎的说道:
“今天我们大伙来要求你点事,你说行不行吧?”
夏秃子一看杨克生不像往日那样熊了,就有三分骇怕,急忙陪笑说道:
“老杨!咱们都是老伙计了,有话好说,你请坐吧!”
“不客气”,杨克生坐在对炕那张椅子上说:“没有别的,这几天街上的东西都涨了,别的工厂也涨钱了,咱们呢……”。
“涨涨涨!一定涨”,夏秃子早知道为这事,因为早晨小张告诉他了。“可是现在柜上没有钱。”
“没有钱!”杨克生站起来指着火锅说:“没有钱怎么吃火锅子?”
“是啊!”小陈也接着说。
夏秃子一听小崽也来“巴巴”,心里想:“倒是年头变了”就大怒道:“你多什么嘴,反了……”举手就想打,被杨克生和老金一把拉住,老板娘一见两个伙计把掌柜的拉住,就大哭大喊道:“反了反了,救人啊!……”她把桌子上的碗碟直往地扔,把伙计们吓的直往后退。杨克生一见事情已到这步田地了,就一手抓住夏秃子的领子,往外拖,对伙计们说道:“伙计们!不用怕!我们这是为吃饭哪!”
将退到房门口的老王和老金他们,听完了他的话,又见他拖不动夏秃子,就鼓了鼓勇气,上前帮助,把夏秃子拉到院里,夏秃子挣扎着骂道:
“妈个臭×的,你们拖我干什么?……”
老板娘赤着脚,从屋里跑出来,抱住夏秃子的大腿,死不放松,大哭大喊:
“老杨啊!你们怎么啦……?”
“走吧,别找‘别扭’了!到区上讲讲理去。”杨克生说着就往外推。
老板娘一看他们都走了,就在院子里狠命的喊叫着。
×××
杨克生一行六、七个人,吵着骂着同夏秃子奔向新民区公所。道上走路的人,都莫明其妙的望着他们,有好事的人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可是没得到圆满的答复,便无精打彩的走了。
走到区公所,门岗进去通报一声后,把他们领进区长的屋子里,区长让他们都坐下,问他们为什么事,杨克生便一五一十的学给他听,随后说:“区长,你给俺们判一判这事。”
“好吧!”区长说。又问夏秃子:“那你打算给不给他们涨钱呢?”
“没有钱吗!”夏秃子把眼一翻说。
“你看,他嘴这么硬!明明火锅子吃着还说没有钱……,”杨克生发了火说。
“不涨钱不行”
“……”
他们都插了嘴,哄哄嚷嚷的闹成了一片。
区长皱了皱眉头道:
“嗳……嗳!静一下,别吵吵了;你们等一下子再说吧。”区长见他们都静了,便向夏秃子道:
“我说夏先生,你要想开一点,政府增资的政策是对的,别家差不多早就增资了。”
“那我没有钱怎么办?”
“嗳!咱们先别管有没有钱,你先要把这增资的道理明白了。”区长拿出了一枝烟卷,点着了,又拿出了四、五根分给他们。他抽了一口说:
“现在民主政府主张工人增资,并不是给工人撑腰叫工人把钱拿去,愿干活不干活,或是欺负掌柜的了吧?并不是这样子,你要明白了。而是增了资后,工人更加劲的生产,因为他们不愁吃穿了,这样一来,对你柜上也能多出活、多挣,这样对各厂都有很大的帮助,那不就等于给老百姓解决了困难一样吗!”
夏秃子渐渐被说的明白一点的问:
“增完资后,管保他们能好好的干活吗?”
“怎么不能呢?你没有看报上登着选劳动模范吗?那就因为他们不愁吃穿,还有俱乐部供他玩的地方。他们的生活都改善了,他们都超过了生产计划。再有你们同行的成万家,增了资后,听说就两三天的工夫,多挣了两万多元呢!”
夏秃子已经初步的认识了增资的道理,很惭愧早先那样顽固,就对区长说道:
“区长,我现在才稍稍的明白了。我回去给他们增资吧!”他的脸通红,低下了头。
杨克生他们见夏秃子明白了,脸上浮上了笑容。
“好,你们跟掌柜回去吧!增了资后,可要多加劲的干活吧!”区长最后对杨克生他们嘱咐了一句。
“好了,我们一定好好的干。”
于是他们很快乐的跟夏秃子回去增资了。
×××
是增了资后第三天的下午。
机器房里除机器“唏啦哗啦”的响着外,听不见别的声音,人们都守着自己的机器旁工作着,连个抽烟的都没有。杨克生在账房里,用心的在图纸上画着机器图样子。
“夏老板在家吗?”进来个商人打扮的一个人,问着靠门口虎钳子的小陈。
夏秃子在后院秤着铁,听有人找他,便出来一看,原来是同利永烟卷工厂的程老板,便亲热的打着招呼:“老程什么时候来的?买卖好吧?哈哈……”
“嗳!哈哈!才来,忙吧?”程老板也凑上前热烈的谈笑着。
“来!进屋坐坐……”夏秃子边说边让着。
“不用了,我跟你说点事,你们现在活忙不忙?”程老板的脸从笑容变成严肃了。
“可也不怎么忙;有什么活吗?”
“有,就怕你们干不了。”
“什么活?”
“我们厂子里的切烟丝子的机器坏了一台,想找两个师夫去给修理修理,找了有时候,别家都挺忙;咳!真倒霉!明天下午就来拿烟卷丝子了,咳!”程老板愁眉不展的,不一会儿好像想出办法似的:“夏老板,你帮帮忙吧,不怕多给修理费,先说价,两万!行不行?”
夏秃子一听见这巨大的价钱,早眼红了,可是他不敢接这份活,因为师夫们在家睡,就不,人家也不知能不能打夜班呢?眼看着两万,不敢接,楞在那地方直挠秃光光的头,接吧?又怕不能干。不接吧?又太可惜了。老半天不能答复,程老板急的一劲的问:“行不行?”
杨克生在账房里听见了这事,见夏秃子光挠头没吭气,恐怕这活弄“荒”了,就放下了铅笔跑出来,连忙的问程老板道:
“行,行!机器在那呢?”
“在我们厂子呢!”
“老金、老王,收拾收拾把家伙预备好了,走!”杨克生一连吩咐老金和老王,一边把自己的家伙找好。
“老杨!那份活呢?”夏秃子很关心的问。
“不要紧,明儿个多加点劲干就有了,这个活要紧,十年九不遇的事,平常日子那有这个好活,你们说是不是?哈哈……。”
“可不是吗!哈哈……嗳!咱们走吧?”老王笑着说。
“走!”杨克生、老金、程老板异口同音的说。夏秃子一见伙计一个个很兴奋,他也兴奋的说:
“嗳!等着,我也去!”说完也撵上了他们。
走到了同利永烟卷工厂,程老板把他们领到一台切烟叶的机器房,指着说:
“就是这台!”
杨克生、老王、老金他们朝那机器看了一周,查出了毛病后,就拿起来家伙“刷刷”的干的“风快”。
夏秃子一看这光景,深深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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