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冈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

在福冈
刘佳
在日本人民的深厚友谊中，我们在福冈渡过了三天。
跟着两辆不时发出啸声的警车，我们游览了这个美丽的依山傍水的城市。不论走到那里，都会遇到日本人民友好的欢迎。老人们点头微笑，妇女们鞠躬致意。孩子们围拢来指指这儿问问那儿，把他们写着歪歪扭扭的“中日友好万岁”字样的本子或者画着一个日本人和一个中国人握手的图画给你看。
登上西公园的山顶，可以看到“博多湾”的全貌。“那珂川”横贯市的中央，把城市分成“博多”和“福冈”两部分。山脚下就是海，碧蓝的海浪击打着岩石，卷起了洁白的浪花，飘走了一只一只张起白帆的渔船，向深海远去。海边，排列着无数小舟，捕鱼人光着身子，一忽儿沉下海底，一忽儿又浮出水面。据日本朋友说，他们就这样终年劳作。在城市近郊的滩头，渔民不下数万。有的已几代相传，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终老船上，战后生活异常清苦。自从日本同中国以及最近同苏联签订了渔业协定后，他们的生活有了些改变，“家家修网、户户补船”。他们都说，“海是相通的，人是相通的，同中国和苏联交往，对日本人好处极大。”
这个城市，是同中国通商贸易和进行文化交流最早的地方，因为它距离中国最近。日本朋友们把它想像得更近，他们说：“从这里抬头可见山东半岛的山峦；仔细听，可以听到长江口上的汽笛声。”不久前，距离这里不远的志贺岛上，出土一颗金印，上面刻着“汉倭奴国之印”。中国唐代的绢织，就是从这里传到全日本的，至今还有名的“博多唐织”就出在这里，销行全国以至海外。市内的福龙寺，八百年前曾经接待过中国的佛教使者。侨胞聚居的地方，还沿用着“唐人街”的名字。市长先生说：“日本的茶，是从中国传来的。运到日本的中国茶树种，第一棵就是在福冈栽培起来的。”
战后十年，这个城市和中国的交往曾被隔断。今年五月十三日，开往中国的第一艘货轮出发时，送行的人群挤满了码头。船上飘荡着彩旗，人群里发出来同一个声音：“日中友好万岁！”“向中国人民问候”。人们盼着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是铁砂、煤炭等他们所需要的货物、而且是六亿中国人民对日本人民的真诚友谊。
在博多湾的东南，有一列长长地互相衔接的小岛，像是博多湾的门户。那上面有丰富的煤矿，现在矿井已深入海底。再向前展望，一排排白色楼房，高烟囱喷着黑烟，一片片平地，不停地有飞机起落，那就是美军的板付基地了。
这个板付基地，距离南朝鲜的釜山最近。在朝鲜战争的时候，美国侵略者屠杀朝鲜人民的飞机，很多是从这里起飞的。美国军队为了修建这个基地，砍去了绿荫荫的松柏林，削平了半边山，拆毁了房屋，赶走了村庄里的居民，把碧绿整齐的稻秧都给践踏了！
在基地外围，开辟了“花柳街”、“酒吧间”、“咖啡馆”、“跳舞厅”，以供美国军官和士兵们的淫乐。此外，街头上出现了来往不断的美国军车，把柏油路轧得坑坑洼洼，逼得孩子们上学绕路走，逼得附近的农民白天不敢下田，逼得姑娘们夜晚不敢上街，逼得那一带的普通的店铺营业萧条，而鸦片烟馆、麻将庄、弹子房多起来了。夜晚，太阳还没有下山，村庄就沉睡了。可是那经常不断的美国军用飞机的刺耳怪叫，又会把人们从梦中吵醒，或者就叫你彻夜不眠。听九州大学的同学说，由于不断地有着飞机的怪叫，常年都上不好课。我在那里时的一天报纸上，登载着这样一些消息：一辆美国军用汽车在板付撞伤了三个人，一位老妇已奄奄一息。一个美国兵喝得醉熏熏在街心乱撞，使电车停驶，发生交通事故。为着生活，为着拔除眼睛里的钉子，岛上的居民，已经进行了长期的艰苦的英勇斗争，现在还在继续。
福冈市有名的大濠公园，是一年以前仿照我国西湖的样子建造起来的。人们引来了海水，修建了长堤。湖心亭榭，颇似西湖所见，但又别具日本民族的特色。环绕湖滨的垂柳摇曳着，绿森森的松柏和迎风作响的杨、槐，已经成荫。我们去的这一天，是星期日。湖面上荡漾着几百只游船，游船上清脆而抑扬的民歌演唱，不时地引起岸上游人的注意。母亲们推着手车，引逗着孩子们嬉笑。女学生们顺着长堤漫游。岸边钓鳝鱼的人们忙来忙去。每当代表团的人走过他们的身边，都会被亲切的问候“你好”的声音和伸出来的友谊的热情的手所包围。可是，当我们向湖的东南边一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座高耸的五层大楼，楼顶上飘着美国的星条旗，美国兵从楼顶上向下窥探着，用手指点着，用望远镜张望着。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望着楼上说，“妈妈，美国佬看我们。”一群一群的游人，从那下面默默地走过，快步地走过。那儿本来是幽静的游人憩息的地方，却没有人愿意在那儿多停一刻！
从湖边往北望，可以看见古老的有浓厚的民族色彩的博多城。这是博多的骄傲。同行的日本朋友说：“战争中这里整个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虽然十年来恢复了旧观，但真正能够代表民族形式的建筑，只有博多城了。这个城至今仍每年加以修葺，要很好加以保存。”他语意深长地望望周围的建筑说，“你知道，每天从乡下来的人们，不到这里来看一下，是不愿意回去的。”
但奇怪的是，这个五十万人口的城市，有七十多家电影院，大街小巷贴满了五颜六色的裸体、半裸体的电影广告，倾销着美国式的电影，而能够表演日本“歌舞伎”的剧场只有一家。我记起了那天在欢迎京剧代表团的宴会上一位日本朋友激动地说的话：“优秀的日本民族艺术，被美国式的电影淹没了！”但是，这是淹没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