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欧洲唯物论的鼻祖——佛·倍根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

近代欧洲唯物论的鼻祖——佛·倍根
任华
英国的杰出唯物论者佛兰西斯·倍根（1561—1626）的名字是一切要求进步的人所不能忘记的。今年是他逝世的三百三十周年。虽然他距离我们的时代已经这样久了，但是他的许多宝贵的思想在今天还是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的。
倍根所处的时代是西欧的封建社会瓦解而资本主义社会迅速成长的时代。这是一个社会大转变的时代，一切新的东西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决旧的樊篱而蓬勃发展起来。倍根的祖国——英国处于这个变革的前哨。英国这时候正进行着急剧的资本的原始积累，酝酿着即将到来的资产阶级革命。英国的年青的革命的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化的贵族要求大力发展资本主义，发展生产，反对妨碍他们这种要求的封建主义。倍根从理论上反映他们的这种要求，起来反对封建主义的思想堡垒经院哲学，讴歌自然科学技术的成就，宣传唯物论的真理。
倍根在当时最进步的资本主义国家首先揭起唯物论的旗帜，使他赢得近代唯物论和实验科学的鼻祖的称号，这不是偶然的。倍根不愧为新时代的产儿和它的号角。他特别关心科学技术的发展，以他的时代为发明和发现的时代而骄傲。但是他同时也痛感到当时流行的哲学，主要是经院哲学的极端落后状态。他说科学技术在不断发展，而这种哲学则“好像神像一样，只是被人崇奉而不会动”，科学技术不断为人类社会谋福利，而这种哲学的特点就是不产生任何实际效果，“就好像修道院的尼姑一样，是不会生育的”。
倍根认为这种经院哲学对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起了极大的妨害作用，因此他抱定目的，要来全面改造人类的知识，使整个学术文化能够得到“伟大的复兴”。他认为要实现这个目的，首先就要彻底清算经院哲学，树立新的唯物论哲学。
倍根认为哲学应当是有益于人类社会的东西，因此哲学必须面对自然和实际生活密切联系起来，必须能够帮助科学技术发展，推动人类社会进步。但是经院哲学却完全不是这样。它根本蔑视自然，脱离人的现实生活。它教人把注意集中在上帝和来世的问题上面，专门用烦琐抽象的方式来论证宗教的教义和教条，经院哲学只是咬文嚼字，玩弄概念。因此是没有一点用处的东西，适足以阻止科学技术的发展，妨碍人类社会的进步。
倍根强调指出，要使哲学能够有益于人类社会，就必须把它的对象、任务和目的明确下来。哲学的对象就是自然，它的任务就是研究自然，而它的目的则是控制自然。理论之所以可贵，正在于它能够帮助人认识和控制自然。倍根就是这样提出了他的有名的“控制自然”和“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这两个口号的提出，不仅反映了当时新兴资产阶级的要求，而且反映了一切进步人类的要求。在今天，当我们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来进行改造世界的时代，他的这两个口号是更具有其现实意义的。
倍根提出认识的目的在于控制自然之后，跟着指出来，要控制自然，首先就要服从自然。这也是很有价值的思想，并且还具有唯物辩证法的精神。可以说只有马克思主义者才真正把他的这种思想继承下来而加以发展，使它成为我们改造世界活动的指导思想。大家知道，正是马克思主义者第一次提出来哲学的最后目的在于改造世界。但也正是马克思主义者特别强调要改造世界首先就要正确地认识世界，发现其规律，并根据这些规律来行动。
既然要控制自然首先就要认识自然，那末怎样来认识自然呢？倍根认为这就牵涉到认识的方法问题。要认识自然，必须要有正确的方法。因此认识论，特别是方法论的问题便构成倍根哲学的中心问题。倍根认为阻碍人的正确认识和科学发展的主要原因就是没有正确的方法，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把制定新的科学方法这一重大任务亲自担当起来。
倍根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是以他的唯物论的世界观为基础的。他表现出对于伟大自然的热爱，他肯定这个自然界是独立的客观存在。倍根的唯物论虽然还带有神学的不彻底性，但是这并不足以掩盖他的唯物论的精神实质，他的唯物论虽然已经有了当时正在形成发展的机械唯物论的萌芽，但是还不就是机械唯物论。他没有企图把物质看成死板的东西，把物质运动归结为简单的机械运动。相反地，他肯定物质和运动的多样性。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在倍根的哲学里，物质还处于诗意的光辉之中而对人微笑。倍根所了解的特质还是具体生动的、丰富多采的东西。
倍根以他的唯物论的世界观为依据而提出他的认识论。倍根肯定物质世界是完全可以认识的，并且认为我们对于物质世界的认识就是一种反映的活动。倍根的认识论特别强调认识起源于感觉经验这一唯物论的原理。但是他并不是感觉主义者。他强调感性认识的作用，但是也指出理性认识的重要，感性认识必须提高到理性认识才能够产生真正的科学知识。因此他反对实验家（经验主义者）和独断论者（教条主义者），认为他们都是片面的，不正确的。他曾经作了一个有名的比喻来说明这点。他说经验主义者处理科学就像蚂蚁一样，只知道采集现成的东西；独断论者则如同蜘蛛一样，只是从自己的嘴里面吐出丝来织网。这都是不对的。真正研究科学的方法，应当像蜜蜂一样，既采集而又加工制造。因此，照倍根看来，人的认识不仅要以经验为根据，而且还要把由经验得来的材料用合理的方法整理、研究，去粗取精，才能够成为科学的知识。这样，方法论的问题便成为急待解决的问题了。
倍根把他的方法论称为“新工具”，这是针对亚理士多德讲逻辑的著作“工具篇”而提出来的。亚理士多德奠定了逻辑上的演绎方法，但是这种方法经过中世纪经院哲学的歪曲利用，变成了为宗教教条服务的空洞的东西。倍根反对这种经院哲学的方法，认为有必要用一种新的方法来代替它。这就是他所提出来的归纳法，也就是他所制定的新工具。
但是倍根认为在运用归纳法之前，必须要首先清除人类所常有的一些错误思想或偏见。他把这些错误思想称为“偶像”，并且把它们归纳成为四种主要的类型。第一种“偶像”是所谓“种族偶像”，这种偶像是一般人所常有的错误。例如一般人总喜欢从人的立场去看事物，把人作为万物的尺度，于是把许多人所特有的东西强加在一切事物之上，因而歪曲了事物的真相。唯心论者所讲的目的论就是这种错误的一种表现。因为人的思想行动常常是有目的的，因此使人容易把目的性强加予自然之上，认为整个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第二种“偶像”倍根称为“洞穴偶像”。这是个人所特有的一种错误。个人囿于自己的狭小天地，往往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看事物，因而歪曲了事物的本来面目。例如有的人总喜欢强调事物的相同之点而忽略其差异，有的人则恰恰相反。这些都容易导致对于事物的片面的、不正确的认识。
第三种“偶像”叫作“市场偶像”。这种偶像主要是由于人们的交际往来引起的。人们通过语言文字来交际，而语言文字的意义是随着一般人的了解而变化的，往往包含着过时的，不正确的思想。因此在选择和应用语言文字的时候如果不加小心，就会妨碍人的认识，引起错误。这种情形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以及学术研究中都会碰到的。倍根在这里，还着重批判了经院哲学的咬文嚼字和玩弄概念。
最后一种“偶像”是所谓“剧场偶像”。倍根把历史上的和当时流行的各种哲学思想体系，比作舞台上的表演，这些思想常常包含着错误的因素，或者根本是错误的。人们看了之后，如果不加批判地接受下来，盲目信从，便会陷于错误。倍根结合这一点猛烈批判了经院哲学的权威主义和教条主义。
倍根的论偶像是认识论上的一个重大贡献。它的意义并不限于它直接打击了经院哲学，而且也在于它揭示了认识上的许多重要的错误根源，特别是它揭示了唯心论的认识论的根源。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这就是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实质上是唯心论的一种表现。但是这种错误并不是只有唯心论者才会犯，唯物论者也会犯这种错误。这种错误不但发生在哲学问题上，也发生在日常工作中，因此它是人类认识的大敌，在人的生活、思想里面是相当根深蒂固的，需要不断努力来克服。我们今天重视这个问题，正足以说明倍根的见解的卓越和它的永久的价值。
倍根对于“偶像”的批判为他的归纳法准备了条件。倍根是归纳法的奠基人。他的归纳法是科学方法论上的一个重大贡献。他的这个方法教我们从感觉经验的具体事实出发，用归纳的方法逐步得到普遍的原理。倍根强调指出归纳并不是简单的列举正面的事例，而要注意收集反面的事例。在归纳的过程中，必须要注意事物的变化情况，对事物进行深入的分析和细致的比较，从而把非本质的东西加以淘汰，把本质的东西揭发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够从事物的表面现象深入到事物的本质，认识事物的规律。倍根的归纳法虽然还有许多缺点（主要在于他片面强调归纳的重要而忽略了演绎法的作用），但是它的这些基本精神却是很有价值的。
倍根的唯物论思想的主要缺陷，在于“充满了神学的不彻底性”（马克思语）。他拥护上帝，攻击无神论。他一方面尊崇理性，另一方面又承认启示和信仰，这样，他就不能不陷入矛盾。他的社会观点也是唯心的。此外，他把当时自然科学中孤立静止的方法移植到哲学上去，也造成了一种局限的形而上学的方法。但总起来说，倍根的哲学虽然由于他的时代和阶级所给予他的限制而有某些缺点，但是倍根的哲学里面包含着许多宝贵的东西。他宣布知识就是力量，提出控制自然的要求，并且指出要控制自然首先就要认识自然；他批判了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并奠定了归纳法的基础；这些都是他的卓越的贡献，也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巨大成就。现代反动的资产阶级哲学家憎恨唯物论，因此对倍根采取冷淡甚至抹煞的态度，故意夸大他的哲学的缺点，对他进行诽谤。倍根是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哲学家，他已经为没落的现代资产阶级所抛弃，而真正继承和发扬了倍根的宝贵传统的，乃是马克思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