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干部的课堂里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在老干部的课堂里
本报记者　陈迹
早晨五点多钟，太阳刚刚出来，一群群老干部手里夹着皮包，肩上挂着书包，不约而同地走进一座红色楼房。
这座楼房坐落在一大片职工宿舍的中央。楼房里几十间教室，排满了椅子、桌子和教师用的黑板。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贴着“出汽车，出人材”的标语。一切布置，就像一座学校，又肃静，又庄严。第一汽车制造厂领导干部进修班就设在这里。
基本建设材料供应处副处长马毅第一个走进了教室。他过去只读过小学，长期在县里工作，学会了写写简单的汇报，但是从来也没有摸过物理、化学。他刚到汽车厂的时候，因为不懂业务，碰过不少钉子。常有人拿来一大本资料，要他审查，因为不懂材料的规格和性能，出过不少笑话。那些错购的材料单上，也有过他的签字呵！他每次碰钉子，每次都感到学习的重要。两年多以前，他参加了领导干部进修班，开始学习文化技术。头几次做代数习题，逼出一身汗，有时候皱着眉头思考一晚上，也交不了卷。那时候，工程任务很紧张，材料供应更紧张。他忙了一天，深夜还要做习题，第二天一早，又去上课。在那寒冬的早晨，天还漆黑，他顶着星星常常第一个跑进教室。两年多了，他从不无故缺席，经常都按时做习题，门门功课，都得五分，曾经几次获得“优等生”的称号。现在，他已经懂得什么材料具有什么样的性能，也学会了中等学校的数学、物理和化学。
协作生产处副处长韩光走到教室门口，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我第一次认识他，是去请问他关于协作产品的问题。他有条不紊地向我叙述了各种各样协作产品在汽车上的作用。那时候，我真以为他是个早就懂得工业知识的老干部；后来才知道，他过去对于工业完全是门外汉。有个同志告诉我：“韩处长刚来这里是外行，现在可不能这样讲。”有一次，他检查工作，发现三角皮带的纹路是横的，而不是纵的。他询问科内的同志：“纵纹路的皮带拉力强，为什么我们要买横纹路的？”后来经过研究，改订了纵纹路的三角皮带。这是韩光在领导干部进修班学了力学原理，应用在业务上的一个事例。他过去只读过初中，如今已经快学完中等技术知识。听说，不久他还要被送到长春汽车拖拉机学院去学习呢。在这以前，曾经在这里学习过一年多的工艺处处长许勤，因为学习得好，已经转到清华大学去深造了。有个同志对我说：“你等着瞧，我们这里将来总能出几个著名的专家。”看来，这个预言是完全可能实现的。
六点钟，上课铃响起来，清晨一个半小时的讲课开始了。课堂里，只听见教师讲课的声音。我在一张桌子上翻阅一束图纸，发现一张画得很好的、像是出自工程师手笔的图样。仔细一看，原来是冲压车间副主任沈曾华画的。我到汽车厂的第一天，就听说沈曾华钻研业务很快，不过还不知道他是领导干部进修班的好学生。有个教师告诉我：“沈主任学技术，爱问；问了不懂，就到机器旁去看；看不懂，再问老工人和技术员。他学一样，懂一样。要是不懂呀，就老来问我们。”两年前的春天，他结束了长期作秘书工作的生活，从上海来到汽车厂，当上了车间主任。工程师天天找他，拿出图纸给他看，要他提意见；他只看见一条条平行的、交叉的直线，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他很苦恼，回想着他在上海听见一位转业很久的同志说的一句话：“不懂技术，搞不好工厂。”虽然也有些人说：“领导工厂，不懂技术也可以。”但是，他觉得后一种看法是不对的。他很相信苏联专家说的一段话：如果一个车间主任看到冲模坏了，只能说：“好吧，拿去修理！”那末这样的车间主任，谁都能当。真正的车间主任就要能具体研究出冲模为什么坏，谁的责任，怎么防止。要研究这些问题，不懂技术，怎么行呢？沈曾华想要当一个真正的车间主任，坚持学习技术快两年了，已经懂得了一般的技术问题。现在，他不管看什么图纸，都能像看见了立体的实物。他已经不再害怕看不懂图纸了。
第一汽车制造厂领导干部进修班的三百五十多名老干部，都和沈曾华抱着同样的看法：作为一个工业企业的领导者，应该懂技术。要能懂技术，就要学习。要能学懂，就要有决心、有毅力。许多人在学习技术以后也认识到，技术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要认真去钻研，就能够掌握它。1954年领导干部进修班刚开办的时候，只有几十个人参加。有的同志听了头几堂课，摸不着头脑，就退出去了。如今他们都在悔恨当初没有毅力。当然，初次参加学习的人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位总支书记，文化水平低，听课不懂，曾经降了一班。他一度想退出去，但是看到有些文化水平比自己还低的同志还学习得很好，就硬着头皮学下去，现在已经感到有些门道了。一些工作比较忙的老干部，天天去上课，确实很困难。有的说：“那冬天的早晨，北风呼呼吹，月光亮堂堂，我真想多睡一会。但是想起了工作中的困难，我又从床上爬起，走进教室。”有的说：“我们这些建设第一个汽车厂的人，本来就没有星期天，好容易盼到一个没有会议的假日，真想到街上逛逛。可是一想到习题还没有做好，就不想出去玩了。”现在，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天天听课，夜夜复习，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了。技术教育处处长告诉我：“我们这里的老干部学习技术，已经有了兴趣。你想要他们不学，他们会群起反对。”他们今天学习着物理、化学、代数、制图、金属工艺学、电工学、工程力学和切削原理，不久还准备进夜大学，学习微积分和专业知识。他们有个共同的决心：要真正具体地领导企业，不再做一个只能作原则指示的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