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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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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08-15
第2版()
专栏:

火花
(包头通信)
本报特约记者 田间

和车站相隔一里地,有一座红楼,这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巍然地立在大街的一侧。
初到包头,住在楼上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是住在黄河的上面。——谁能想到,在这楼房的下面,曾经是黄河的一条水道,多年以前,黄河就在这里流过。
包头这个地名,蒙古语叫做“包克图”。包克图就是鹿。为什么这里叫做鹿呢?原来以前这块地方人很少、鹿很多,常有鹿在三股泉那里喝水。据说,有一位皇帝在这里打过猎,射过鹿,并且拿鹿这个字做了这里的地名。
十七世纪末叶,这里就是一块大草原。后来因为有了驿站,才有人在这里定居下来。从那时候起,直到解放以前,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呵。在这一段历史上,旧日的统治者给我们留下的,竟然是一座土城。1950年,它只有十七盏路灯。
而且,在这座土城上,也是血迹斑斑的。最早,包头这个地方,它的面目,正是像我们所熟知的一首古歌——“敕勒歌”所描写的那样。
这几年来,它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但是更重要的变化,还在前面。一座崭新的钢城,很快就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站在红楼上,掀起蓝色的窗帘,把窗户打开,看吧:奔腾的卡车,装着木材、钢筋、铁板和砖瓦,轰轰地响着,在大街上,拐了一个弯,接着就向左边那个方向急速地奔去。
左边是哪里?——
那边是一块草原。在那边,1955年,只有几个零星的村庄,黄土抹的屋顶,黄土堆的院墙。这里的住户,正在分批迁移,要搬到黄河边上去。几个老乡,正在搬家。他们牵着一匹白马,挤到车子旁边:
“把犁杖丢着吧。过两天又要往回搬的。”
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建筑工人,有一位沈师傅,看到他们临走以前,还要准备往回搬的样子。就问这些老乡:
“怎么啦,河套不比草原还好吗?你们为什么还要往回搬呢。是不乐意挪动吧?”
“有什么不乐意的。我们搬到有水的地方去了——。还有什么比这好。”
“那是为什么,你们的眼睛还在钉着这块地方;你们一定还有什么问题,还有什么心上的话没有讲出口来。讲吧,讲出来吧。”
“我们想问一问你们:你们到这里来,要做什么,是建厂吗?是炼钢吗?可是,你们看过没有,这是什么地方呀。你们能在这里做什么,要盖几间房子?这里的草也长不高的。另外,也没有水。几十里的地方,不过才有几口井。我们是为你们担心。——”
“原来你们是不相信我们,替我们担心。不要紧,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安起电灯。不是盖几间房子,是要盖楼,建厂,炼钢。”
瓦工沈庆萱这么回答。他又指着一个二十岁的徒工说:“这是我的儿子。为了建设这个地方,我特意把他带来了。从北京叫来的。这就是我们大家的家了。过几天,请你们回到家里来看看。”

  一座草绿色的帐篷,在沙窝子里撑起来。瓦工沈师傅,手里拿着一把大铲,走出帐篷来。他四下里一望,这时候,他的信心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硬。身上有点发冷。因为实际上是,这里除了来了几十个工人和一批砖瓦而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个什么地方?空荡荡的一片。第一块砖该摆在哪里,我们在哪里建厂?”他问李主任。
这个工地的主任李汀,告诉他:“就在这里建厂。我们要把一块草地变做一座钢城。等到把几百幢住宅、附属工厂盖好以后,再盖主厂房。现在,还不知道主厂房究竟是立在东头,还是立在西头,设计家们还在争论这个问题,苏联专家和经理们还在讨论:包头钢铁公司的厂址选在哪里好呢?”
选择这样的一个厂址,确实并不简单,风向、水源、交通,和包头旧城要不要连成一片等等,都得要考虑到。当时,李主任按照蓝图,在草原上指着一个地点,请沈师傅摆好那第一块砖:“先砌炉灶,盖一个食堂,其他的计划,我们再等候经理的指示。”
一块青色的砖,在地面上摆好以后,水还是没有。村里的人,在草原上开垦的几块地,也正需要水。水利委员高希旺老汉,站在一条小渠旁边等水。白天和黑夜,他都在那里等着。李主任到处找水,找到水利委员那里。“这里的水,我们能使唤一点吗?”
“做什么用?”
“盖房子用。”
“不行。”
“我们借一点。等我们打好井以后,再归还给你们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
老头子在村里是管理水的。他把这个责任看得很大。他知道这个地方水同金子一样贵。哪里有水来盖房子。至于打井,他也知道,不是几天、也不是几十天的事情。所以他一再拒绝。李主任呆如木鸡,站了半天。他仍然没有绝望。他想老头子或者可以转让几车水的吧?老头子一面等水,一面唠叨:
“在这一条水渠上,我们曾同别的村子打过多次架。打架的原因,就是为了水。有一次,两个村子的人,扛上铁锹,提着斧头,一起上了渠,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那是1942年,日本警察也从麻池赶到这里。谁的死活他都不管;来了,就开枪。打了两枪。头一枪打在天上。第二枪落在人群里,打中了一个人。……同志,我对你说吧:在这个草场子上,水和鲜血一样。”
水还没有下来。水渠是干的。老头子的心上,倒忽然涌起一阵浪花:“如果真的是在这个地方盖起几间新房子,那倒是一件大事;尽管水是鲜血,也要装几车送给国家。”他叫了一声:
“同志,不要急。借水的事,等我晚上回去同村里研究一下。”
李主任还很年青,三十岁上下,是个知识分子,很会写小故事。小故事写的有一大本。因此,他懂得老头子的性格。这个老头子的心,是一口井,只要把水桶放下去,就能打出水来,比那干巴巴的水渠要可靠。
“老汉,你到过白云鄂博没有?”
“没有到过。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好地方,那里是出铁的。”
“我们在这里盖房子,就是要把那里的石头放在这里炼成钢”。
老头子半信半疑。李主任从皮囊里找出一件东西,一小块黑的矿石。接着他说:
“请你看一看,这是什么?”
“这就是铁呀。”老头子很惊奇地说。
“请你再仔细地看一眼,它到底是啥?”
“我看这是一块生铁。”
“它不是铁,是矿石,白云鄂博的矿石。”
“怎么说,它也是和铁一样。”老头子一手拿着一颗卵石,又一手拿着这块矿石,两边对比了一下,掂了掂斤两:“这个宝贝比石头重一倍呵。”他的脸上这时也像矿石似的,露着黑灿灿的彩纹,眼瞳里射出了火花。
“原来就是你们,真的要在这地方炼钢?”

“真的。这是国家的计划。包头钢铁公司,就要立在你们这个地方。是你们没有听说到,还是你们不相信?”
“我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你们打算盖几间房子?”
“不是几间房子,也不是几百间,是几千座。像乌拉山似的。水,实在是不够用的。到炼钢的时候,黄河的水也不够用。这地下的水,都得提升上来。”
“要用黄河的水?”
“我们要把黄河的水引到这里,把铁管子铺起来,从黄河边一直铺到这里。这是一件大工程。光是这一点,你们也不信吧?”
李主任和老汉,两个人站在水渠上,望着四周。天色已近黄昏。乳白的羊群,从他们的身边穿过。远远地有一挂牛车,在青草上滚着。
那是打雁的人,从远方归来。他们扮成两个姑娘,穿得红通通的,怀里抱着火枪,坐在车子上。大雁这种鸟,是很机警的,当它看见形迹可疑的东西,它飞得很高,也飞得很快。所以猎人扮成了姑娘,要诱惑它。
一眼望不到头的广阔的草地,在这个季节里,特别的美丽。它开满了蓝的花和金的花。多么好的地方呵,这是一块金银地!不幸的是,几千年来,它一直是伏在那里,站不起身来。虽说它有数不清的宝藏、有各种稀有的金属,但是,它埋在地下,露不出光芒。它又是富庶的,它又是贫穷的。这样一种矛盾,沉重的矛盾,是解决的时候了!
老头子把李主任拉住,要他再多讲几句,这个地方,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李主任指着他们站的地方,说:“拿这条水渠来说吧,以后它就要变成一条街道,或者要在这里筑起一条专线铁路,前面的那条干巴巴的昆犹仑河,也要把它填平。在我们的四面,要建筑七、八个小火车站,环城都是铁路,铁路像一片树叶子上的脉络一样,四面八方,沟通起来。一座新的城市,就要从这个草原上站起来。草原不再是睡着,它会跟着站起来。
“目前这里是一块空地,不久以后,这里就是一个大的城市,要有三、四十万,或者五、六十万的人口。这个日期也不远。你和我,马上就能看得见。你和我,要伸出手来,亲自来建设它。”
“要是这样,我要伸出双手。不过,你对我说的,是一个故事,还是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一个神话呢?”
“我说的是我们祖国和党的伟大的五年计划。说的是我们施工的计划。我们住的帐篷,已经在这里扎下,它旁边就是砖和瓦。过几天,你就会看到,几万工人要开到这里来。”
“那不是变成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是新的,是社会主义。”
在他们谈话的这天晚上,水利委员高老汉,同村干部们一道,打着一个红灯笼,急急忙忙地走到帐篷前面。老头子大声地喊着:
“渠上的水下来了。有水了!有水了!”
(全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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