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掉一万多个小工厂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不要忘掉一万多个小工厂
本报记者　习平
最近，我参观了上海的一些规模很小的所谓“弄堂工厂”，接触了这些厂里的一部分工人和干部。在参观中他们几乎都向我反映了这样的呼声：要求政府和党的领导机关在关心大工厂的同时，也把成千成万的小工厂放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也给小厂的工人们解决一些急待解决的困难。
小厂工人和干部们的这个呼声是应该得到同情的。我在参观中，目击一部分小厂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确实是太差了。上海蓬莱区工会联合会办事处在不久前，检查夏季降温工作的时候，曾发现许多小厂的车间温度竟达到华氏一百四十度左右。有一个名叫公兴翻沙厂的小工厂，厂址就在马路旁边，炉子一开火，火星就飞到马路上的行人身上，为了照顾行人的安全，在今年上海百年少有的酷暑中，工人们只好把厂门关起来操作。在蓬莱区某些小厂里，职业病没有得到有效的预防和治疗，严重地威胁着工人的健康。区工会联合会办事处的劳保科曾经做了一个粗略的统计，在全区电镀行业中，患铬酸中毒的职工达70％以上，其中病情较为严重，发展为鼻穿孔病的工人已经有25％。在一个名叫韩裕茂的冶铅厂里，全厂二十四个工人中，有九个人中铅毒，他们经常患着肚痛、头晕、全身无力等病。不少小工厂的居住条件很坏，厂房不安全，宿舍过分拥挤。我曾参观了闸北区一个名叫升泰的制罐厂，这个厂的十一个工人都睡在工场的小“搁楼”上，楼板距离屋顶只有两三尺高，工人睡觉时，必须钻进去，这个“房子”里，还同时睡着四个有肺病的人。在许多翻沙作坊里，工人长期没有固定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块铺板，哪里有空，就放在哪里，冬天可能搁在退了火的炉子上，夏天就在马路上。
这些小厂工人的政治生活、文化生活也比较贫乏。很多小厂是经年累月没有干部下来的，工人们听不到必要的政治、时事报告。有的厂既没有党的支部，又没有团的小组。我在闸北区访问的时候，工人告诉我：闸北区住着六万多工人，但直到目前还没有一个工人俱乐部。
小工厂在上海工业中占着很大的比重，据上海市统计局六月份统计，上海两万多个工厂中，三十人以下，四人以上的小型工厂有一万三千四百个。小工厂不仅数量大，它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也是不可轻视的，许多小弄堂工厂里出产着品质优等的高级产品。公私合营华安机械厂制造的铝质金属大气压软管，是飞机上不可缺少的零件，质量也比较好，耐热度一般在摄氏二百度以上。但这个厂的职工和私方厂长一共只有九人。在上海闸北区有一个二十九个工人的云基织带厂，出产的打字带质量超过了进口货。也有许多小厂是重工业生产不可缺少的协作厂，担负着全国一百六十多项重点建设工程的协作任务。如新成区有一家瑞兆记厂，全厂仅十一人，现在它是全国唯一为解放牌汽车生产汽车里程表的工厂。上海一些小厂出产的螺丝和铁钉，行销全国许多重要工地和国外市场。如果这些小厂生产得不好，它们的影响绝不是很小的。
上海绝大多数小厂的困难状况不是今天才产生的，而是在公私合营之前就形成了，这些企业虽然现在已实行了公私合营，但是旧企业所遗留下来的这些恶果，却不可能在一个早晨就扫除干净，必须在一个相当的时间内，通过经济改组和企业改造才能逐步地改善。但是，这是不是说，小厂工人们的一切困难今天我们都可以置之不理了呢？当然不能，我们还应当采取积极的态度，帮助他们解决一些迫切需要解决和可能解决的问题。我曾经参观了小工厂较为集中的榆林区，这个区里住着直接参加生产的职工七万余人，职工家属近二十万人。但这里的同志告诉我：全区只有一个包括着十六张病床的小医院。由于粥少僧多，小厂的工人看病就很难，常常是一天挂号，一天看病。工人说“我们陪不起工夫，也陪不起钱。”这样就常常形成小病变大病，大病转危急。像这样的问题，上海卫生部门和有关领导部门是应当设法加以解决的。又如前面说过的闸北区六万多工人盼望的工人俱乐部，早就说要办，却一直拖着不办。工人们所不满意的就是对这些明明可以办到的事情，却以种种借口拖延不做的作风。
要在短时间内彻底地改变这些厂的劳动设备状况，这是办不到的，但是有些问题只要善于依靠群众，就可以花很少的钱获得解决。我曾访问了芦湾区的玮昌织布厂，这个工厂在公私合营经济改组过程中，同时领导二十多个小厂，许多小厂都是用木机手工操作的，劳动强度高，有12％工人患了疝气病，10％工人生了肺病，长久以来，没有人去关怀他们。最近，玮昌织布厂的党支部发动工人来改进设备，大家情绪很高。他们说：“我们机器落后，人的思想可不落后。”工人们在党支部的鼓励下，想出了各种改善设备的好办法。振丰坦棉织厂一个工人用了三角钱到旧货市场上买了一只旧的弹子盘，装到木织机上，工人在蹬机子的时候减轻了劳动力三分之一。玮昌织布厂的支部同时还建议行政对劳动力作了适当的调配，对不能从事重劳动的给予适当的照顾。虽然这些看来都是小事，但在工人中发生了很好的影响。他们说：“这下社会主义的光芒总算照到我们小工厂的头上来了。”但是，像这样做的还不是多数。有的领导机关片面地强调“维持现状不动”，等待经济改组，不去发动群众，明明有些事动动手、动动口就可以解决的，也不去做。闸北区有一个小的机器厂，因年久失修，以致车床一开屋子和机器都震动不堪，严重威胁工人的生命安全。工人们不止一次地提出：将机器基础适当地加固，但很久以来，却没有得到解决，现在机器一开动，必须要用两个人在机器的两边扶架着，否则就会发生危险。蓬莱区的电镀工人说：一年前，我们就要求卫生部门告诉我们一些防止铬中毒的方法和知识，但直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难道这也是办不到的吗？
有的领导机关对小工厂的有些待遇也不尽合理，如送工人去疗养的常常只有大厂工人，而没有小厂工人。工人新村只分配大厂工人居住，而不分给小厂工人。先进生产者也是大厂选出多，小厂工人常被忽视等等。一些区的同志说：这些看来似乎是小事情，影响却不小。由于领导机关对中、小厂缺乏应有的关怀，在部分干部和工人中也造成了一些思想上的纷乱。如有的干部不安心在小厂工作，当领导上把他调到小厂去的时候，就认为是“犯了错误受处分”。有些工人要跳到大厂去工作，认为在小厂永无出头之日。
关心工人群众的生活现在虽然已引起重视了，但常常是对大厂注意得多，对小厂注意得少。关心大厂工人的生活是完全必要的，但一般说来，小厂工人的生活困难是比大厂工人更多一些，因此他们的要求也更殷切一些。解决小厂的困难可能要比大厂麻烦些，但我们不应当让困难缚住自己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