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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瘴气区——横断山片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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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10-10
第3版()
专栏:

  快乐的瘴气区
  ——横断山片断
  本报记者 陈勇进
这就是人们传说里的怒江?“瘴气区”。
怒江?满山满谷尽为蝉的叫声充塞着。美丽的红山鸡、珍珠鸡,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昂着头呆呆地凝视着过路的汽车和马帮,它们像是在迎接开发怒江?的人们。灰清色的怒江,从夹谷间平静地流过去。那芭蕉林子里,一串串的芭蕉从那肥大的叶子间沉重的垂下来。那大片大片的竹林,使这块土地显得更加美丽。不过,使怒江?美丽的似乎并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乳白色和清灰色的瓦房,而是那大片大片的在怒江边的黑土上开花的、吐絮的棉花,比北方高粮还高的玉米,那大片的菠萝田,那已结实的咖啡……不过令人更兴奋的是那些穿着红短裤的小伙子,扛着喷雾器,在棉田里打虫子,那些穿着花布衫、蓝布衫的姑娘们拿着箩箩采棉花。
我来到棉作试验站不久,就到屋边的棉花田里看棉花。毛从新,一个粗壮的脸儿红红的小伙子,挽着裤腿脚乐呵呵地走来说:
“看看这怒江?的棉花吧!”他看了看我又把目光投向那大片的棉花田里说:“怒江?宝气就宝气在这个地方,你看我们的棉花吧,怒江?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可播种,什么时候都可收获,啥庄稼种到这里都可丰收。我们这里不但可以种双季稻还可以种双季棉花,三季包谷。”毛从新说着又嘿嘿的笑了。他笑得是那样天真而纯朴。
这时,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两个采棉花的姑娘的歌声,她们唱着:
如果天上没有雨水,
地上的海棠花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能耐心的等待着,
你心上的姑娘会跑步来。
在横断山的怒江?子里听到这样的曲子,特别使人感到有趣。毛从新提醒我:
“你听!我们这里的姑娘可会唱歌哩!现在光棉作试验农场就有九十多个,那边的青年农庄、国营农场……的姑娘也不少呀!只要有房子就有结婚的。等着房子结婚的就有好几对哩!你知道怒江?这个地方,过去还传说着:要下怒江?就把老婆嫁哩!现在完全翻过来了。”
太阳还高高的照着怒江的棉花田,那边瓦屋前槐树下敲起了下班的钟声。在这钟声刚刚响过之后,有一位同志喊着:
“同志们!今天有电影,要快着吃饭看电影去呀!”
“毛从新同志,这怒江?子里也能看到电影吗?”我问。
“不光能看到电影,还可以看到戏哩!明天就有花灯戏!”
那些青年小伙子们,姑娘们从棉田里、稻田里、咖啡田里、菠萝田里……回来吃晚饭了。
棉作试验站是多么好的地方呀!它在一个无名的小山丘的半坡,山实在太多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山的名字,只知道这个小山包后面耸入云端的是高黎贡山;怒江那面的是怒山。棉作试验站为几排瓦房组成的院落里,栽着几棵木瓜树,木瓜累累,有的已成了金黄色。如果你在北京喝茶的时候,注意那小白茉莉花的话,你在棉作试验站的房前,会奇怪的看到一大排茉莉花。茉莉花在怒江?的不少地方,确像野草一样没人管它。
吃过晚饭,因为离看电影的时候还早,人们都到江边洗澡去了。毛从新留下来抱着娃娃和我谈话。毛从新的爱人杨金焕也和我们一块坐下来谈。一个穿深蓝色的近六十岁的老太太在竹篱房子里刷锅,大院子里还有几个老太太也抱着娃娃在院子里乘凉。毛从新就从这些老太太们的身上开始了:
“到怒江?来,最困难的一关,就是这些老太太们,我母亲也包括在内。”
棉作试验站是1952年底从芒市搬到怒江?来的,路过保山的时候,毛从新回家看了看,他母亲知道他们要搬到怒江?来生产,就着急地劝毛从新说:
“在家盘田算啦,年轻轻的可不能到怒江?去,你要去怒江?,我就不活了。你没听说怒江有瘴气吗?你不知道毛金耀做生意路过怒江?,在那里住了一夜就得哑瘴死了。谁敢到怒江?去呀!”
“上级叫去你就去吧!家里有我照顾着。”毛从新的哥哥说。
棉作试验站的张站长也动员毛从新:
“怒江?最适合种棉花,在那里一年可以种两季,对我们的试验工作更有好处。很多人说怒江?有瘴气,那是迷信,人们无非是怕得疟疾病,人家说要下怒江?就把老婆嫁,我们是要下怒江?先把蚊帐挂。挂上蚊帐就不怕蚊子咬,再吃上预防药还有什么可怕呢。我们一定要在怒江?创造奇迹。”
“这都是封建时候的说法,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毛从新勉强地对站长说。但实际上他仍然有些怕。毛从新临来怒江?的时候还特地跑到他的未婚妻那里。
毛从新的未婚妻是乡的妇女主任,又是青年团员,她对党号召的一切都要走在前头。毛从新问她:
“我要到怒江?去,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意见!”杨金焕出人意料地说:“到怒江?好好地工作,以后我要到怒江?去找你。”
毛从新在试验站工人去怒江?的第二天,自己也背着小行李卷来怒江?了。百多里路不到天黑就来到了。毛从新带着恐惧的心情,独个儿下了高大的怒山,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云雾,云块从高黎贡山上落下来。毛从新疑神疑鬼地问自己:这是“瘴气”吗?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他爱人对他的鼓励,站长对他的鼓励,使他下定决心走下来找寻他的伙伴。在小路边他找到的不是他们棉作试验站工作同志的住地,而是不知多少年代的废墟。这马上使他想起这次回家时他祖母说的,母亲说的,那些连医学书上都难以找到的恶性病名威胁着毛从新。虽然是12月,天气还是那么闷热,他脱下了棉袄继续找寻他们的工地。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大片荒芜土地上仅有一家人家的寨子——独树寨。多么可怕的村庄呀!毛从新思索着:大概过去是个大寨子,人死得剩了一家。毛从新战栗地找到天黑才找到他们那伙伙人。
入夜,怒江?的蚊虫像敲锣样的在人的周围飞动着。毛从新先把蚊帐挂起来,懒散地躺在小蚊帐里。天刚黑,狼、马鹿、麂子就在近处叫起来了。那个干瘦的小青年包继先,他以共产党员应有的模范精神鼓励大家:你们看这地多肥,长棉花一定很好。咱们只要好好地搞,一定能完成领导上给的任务。可是毛从新却不愿听这些。
当高大的怒山上的里不戛的人们,看到他们盖房子的时候,就好意地劝他们到山上住,说现在是冬天,天气一热,在这里可不得了。住在远处平?上的傣族群众也跑来劝他们,说傣族在这里住是“皇帝封下来的”,你们在这里要着瘴气。试验站的几个领导人毅然回答他们:我们要永久地在这里住下来。
毛从新说他们刚来到怒江?的时候,就怕死人,每天夜里总有四个人轮流守夜,专门检查工人的蚊帐挂没挂好,被子盖没盖好。正因为他们讲究卫生,注意身体,他们的身体比过去更健康了,脸儿比过去红了。这些来开荒的人,没事的时候就和怒山上里不戛的人们算细账,使他们知道每天爬四十多里路上山生产,不如买个蚊帐下山来,再吃预防药就不得疟疾病了。可是大山上的人们还是以羡慕、恐惧的眼光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开出来的黑土,听着这群青年人的歌声和琴声。夜里从高山上看看这平?区新人的灯火。
3月里天气热起来了,工人们忍受着鬼箭草扎破皮的痛苦,开出了一些荒地,并且播种了长绒棉花。天气热了,人们怕“瘴气”的病根又复发了。毛从新得了疟疾,他思想上又不稳起来。他的脾气不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站长吵起来。正在这时候,他结婚不久的爱人杨金焕来了。杨金焕一来怒江棉作试验站,就爱上了那快乐的集体生活,她对毛从新说:
“我们的生活比过去好多了,这怒江?有多好呀!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毛从新对杨金焕的热情的鼓励只是冷冷的无言的回答。
在第一次丰收后,试验站里开始建团了,毛从新入团的要求没被通过,杨金焕也为此感到羞惭。她劝毛从新:
“你的性子太急,不应当和别人吵,要服从领导。”
“我的缺点很多,我克服了这些缺点再争取入团。”
从此以后,已经看出毛从新争取入团的劲头了。在棉花田需要浇水的时候,他和青年团员辛竹往往从天黑浇到天明,杨金焕夜里还特为毛从新做来鸡蛋面。毛从新为团结傣族弟兄,在工作之余帮他们浇水。为了防备坏人的破坏,在那大雨滂沱的夜里,小两口还背着枪在院子里警卫。在他们愉快的劳动里,1954年的7月谷子得到了每亩六百斤的丰收,就在这个时候毛从新被批准入团了;就在这时候,杨金焕生了第一个儿子。现在毛从新已经是共产党员了,他也是棉作试验站的生产队长。他们说等不了多久拖拉机就来了。等不了多少天电灯的光亮就会照射到这里来。他们将保证给国家带来更大的丰收,创造更好的长绒棉,赶上新疆的千斤棉花。
怒江棉作试验站的丰收,青年人的幽美的琴声、胡胡声,把高黎贡山、怒山上怕“瘴气”而不敢下?的人们吸引下来了。现在在棉作试验站的周围,在道街?高级社、国营农场,崩龙族合作社……这一切都象征着怒江的繁荣,蚊子少了,传说里的“瘴气”已成了历史上的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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