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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测莺歌海的队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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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11-24
第2版()
专栏:

勘测莺歌海的队伍
林建征
到边疆
莺歌海,多美丽的名字啊!它是躺在海南岛上北纬线十八度突出南海边的一块大荒地。由于尖峰岭等拔海一千四百公尺的大山横断在它后方,挡住了三面入侵的雨云,所以,年雨量比全岛各地少三分之二以上,一年有三个连续干季。在这里,举头看见的是一片蓝湛湛的天空,偶尔出现一些积云,就像巨幅的青缎上放着几朵小棉桃,显得深远,明净。老鹰伸开笔直的翅膀低低的盘旋。这些现象,在南方大陆,只有干燥的冬天才能见到。因此,在这里,只要把海水引进来,利用热带干区的自然能来建立现代化的盐场,每年就可生产五十万吨的原盐和十五万吨的化学原料。
六十五万吨,要载满好几万个火车皮呢!
远在1942年,日本侵略者占领海南岛的时候,为了战争的需要,曾经用了三年时间勘测它。到投降的时候,焚烧了三天三夜的图籍,一点资料都没留下。国民党政府听说有利可图,曾大吹大擂要勘测,谁知官儿们坐着飞机到现场转了一个圈子,就被浩阔的莺歌海吓怕了。他们在考察报告中写道:“当地尚在原始时代……为蛮荒之区”,接着又说:“边疆开发,极备艰苦,且冒危险,若不奖励,无人愿往”。以后就无声无息了。
我们的时代,可怕的字眼再也吓不倒人,从去年5月到现在,各种年纪、口音的二、三百男女勘测人员,来到了这块上万公顷的土地上,开始了气象、水文、地质、测量、钻探、海港观测、土壤等专业的勘测工作。十七岁的女队员戴深维八兄妹都没有离开过大城市,当她知道开发边疆的消息时,尽管听到许多关于海南岛多蛇多蚊的传说,也坚决参加了。莺歌海盐场筹建处副总工程师刘凯是从北京来的。他在北方刚脱下皮衣,到这里一看水稻已经熟了。汗水一遍遍湿透衣裳,他每天只能用一点点不易得来的水擦擦身,皮肤被阳光晒脱了,脚上起了泡,他仍坚持由早到晚的野外踏勘,有时竟要睡在牛车上过夜。六十多岁的广东省设计院顾问工程师已白发苍苍了,走路时总不肯坐到为他准备的牛车上,而且老是走在别人的前头。他说:“我走遍了许多国家,还没有见过这么理想的地方呢!”
场地上
像天鹅绒一样的莺歌海草地,另一端是一个上千公顷的内湖。从这里看过去,连着天边尽是褐黄的一片,好像这个世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了。但从那边看过来,连着天边的却是一片闪闪的湖水,再也找不出草地的影子。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宽达几千公顷的沙漠地和多藤多刺的丛林。许多细小的沟坑悄悄地流着,把草地又分割成许多湿沼。勘测队的帐篷和茅棚,就在这些地方架设起来。
辽阔的草地看去多美丽啊,但它又为勘测队带来困难。白天,帐篷里的气温有时升至华氏一百一十五度,野外由于蒸发力强而造成像抖动着烟雾般的气流,有时一里路远的地面就看不清了,测量员在几百公尺内找标旗就很困难。如野外土壤试验点都插了白旗,观测员朝着看准了的白旗走去,近了,白旗竟嘎的一声飞走了,原来是一只野鹤。晚上,四面茫茫一片,晚归的人就会迷失在这里。测量队有一个组,从日落时迷失到深夜还找不到路。有一晚,水文观测员陈求珍离开驻地到湖边看水尺,回来时看不出方向,走在越来越深的水草里找不到出路,结果只好等待天亮,被齐腰的水泡了十个钟头。建立在深入沙地二十五华里的丹村港测海站,挑一次淡水要一个钟头。队员不但经常同烈日、缺水、迷路作斗争,还要和不客气地爬到帐篷里的毒蛇、蜈蚣斗争。钻探队长孙宏曾一天打死三条毒蛇。测量队员丘光就打死过一条两公尺半长的大蛇。但是,勘测队员不很怕蛇,最怕的还是蚂蝗。
7月8日的半夜,热带台风袭击了莺歌海,狂风鞭打着漆黑的草原,将疏松的泥土吹成一道道坑。在岸边,像一座座山的巨浪从海里涌上来,把陡立的沙滩一下子荡平了。靠南边海岸的海港观测站的一组水尺,钢线被压断了,接着水尺也压断了。站里的人冒险在海浪下抢救,但总是安装不上,眼看宝贵的水文资料就会丧失。这时,伍履中工程师和他领导下的同志赶来支援了。这一天,他刚巧骑自行车摔伤了腿,现在一拐一拐地来到了。他不听同志们的劝告,倔强地和青年一道在漆黑的夜里、齐胸的水里打桩,终于把宝贵的水文资料夺了回来。他谦逊地说:这是为了争取精确的设计数据,也是每个人对国家应负的责任。他现在所做的是海水浓缩率和土壤渗透率的试验。虽然他在广州的七个孩子经常写信叫他回家一趟。但他说:“勘测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教的和学的
“勘测队是由小到大的。国家有许多富源要开发,不能给许多技术干部,我们是教徒弟、拜老师兴家的。”一个炯炯有神的瘦个子有风趣地讲着这个队。他说:“我们变成一座相当大的学校了。唔,我这个学员学习得还差哩!”他就是莺歌海盐场筹建处的副处长孙惠公,现在是勘测队的负责人。他来这里以前,是海南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他的家乡也就在这附近。十年前,他带领过游击队回到这里袭击过日本侵略者的勘测队,突破敌人的重重防御,一把火把敌人的营房烧光了。解放初期,当他回到邻县当县长时,曾顺路回家看孩子,他看到家乡群众生活的变化,但没有想到,这块偏僻的土地也将要发生巨大的变化。
他讲到勘探队伍初来时,技术人员少,除去一些调来的行政干部外,都是一些新参加工作的学生和当地调来的青年。他们经验少、知识少,是否赶得上需要当时是令人耽心的。然而,“想不到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当第一批队伍到达这里,有一个来自四川叫桑振材的青年,操着很重的家乡口音,稳重地解下背在身上的一支皮匣式的气压计。他是省气象局调来这里建立气象站的。他看到一片荒地就信心不足起来,他想起家乡的美丽:碧玉一样的岷江,竹子做的房子,别有风味的“青城”茶。而这里,一片黄草,没有房子,吃水也成问题。何况没有助手啊!他几次提出要回去。孙处长告诉他:把这里建设得比家乡更美丽不好么,助手不是也可以培养么?于是领导上配给他三个地方青年,都是没有气象知识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懂话,但包教包学的合同终算订下来了。出人意料之外,学生的求知欲是这样强,初时,忙得老桑连饭也吃不上,本来气象观测起码要一年以上的专业学习才能作,现在不到半年时间,新的观测员在规定的半小时值班内,已经能够准确地完成一百六十多个项次的观测了!
老桑,再也不谈岷江了,他已在新建的气象站周围,栽上了夹竹桃、银合欢等树苗,一心地把它浇灌大。
我们又讲起海洋观测组的五个女同志,其中四个是初中毕业生,只有称为大姐的小高是华南工学院毕业的。他们的年龄是十七到二十二岁,都是第一次到海岛来。我记起一年前在船上碰到小高,她捧着妈妈买给她的一包苹果,天真地对新来的伙伴说:“这个大的我吃,别的请你们吃!”那时我知道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身边,妈妈是爱静的,弹得一手好钢琴。她差不多每句话都提起妈妈,妈妈多好啊!我想不到她能离开妈妈蹦到遥远的海岛来。到海峡了,风浪逐渐增大,船身随着颠簸起来,她们哇哇地吐了,有人吓得哭起来。
现在,走在海滩上,远远可看到五个小白点,灵快地活动着,这就是她们在移动经纬仪,打旗号,在图上划着、划着。晒得黑黑的小高,在指挥着。她们熟练地掌握着各种仪器,准确地进行着波浪、流向、流速、沙滩移动等许多项目的观测。她们学会了游泳,在波浪里划船再不吐了。我对这四个小妹妹称赞说:
“你们学习得真好啊!
“好,小高教人真耐心哪。她们正经地回答,说完又笑起来了。是的,小高不但教技术,她还是队里的一个很好的数学教师。
今年,队里出现了许多专业组,一百多个青年按业务订下了向科学进军的规划。光是一个水文地质组就编写了近十万字的讲义。以前提出要一年内熟悉业务的六十多个青年团员,绝大部分都实现了自己的保证。我问十七岁的小戴想家不?她说:“哪有时间想,盐场明年就要开始设计了!”她接着悄悄地说:“我下定决心当技术员哩!”
欢乐的主人
当霞光染红天际的傍晚,悠扬的手风琴在辽阔的草地上奏响了,我听到了勘测队员自己创作的“莺歌海之歌”:
血染过的原野上,如今架起了篷帐,蓝色的夜里烛光摇荡,莺歌海为明天歌唱。
提起血染过的原野,这里的居民谈起苦难的过去。当日本帝国主义者在这里勘测时,经常杀害草原附近的群众,把房子的砖头尽拆去铺路,不论男女老幼都被强迫做苦工。饿死、打死、烧死、车辆辗死的不计其数。光是把苦工关在一起而引起的一次瘟疫,就死去四百人。敌人还要把未死的病人活活抛在火里烧死。那时,居民听到日本人的声音就躲起来,甚至连小孩子也不敢哭了。
过去的小孩子都长大了,他们回忆起可怖的童年,羡慕地讲着扒在勘测队的摩托车上不肯下来的小孩、扳着勘测队员的自行车不让走的小孩。一个黑黑瘦瘦的人们叫他做“铁钉”的青年陈运标告诉我,日本人勘测这里时,他全家都被迫作苦工,七十多岁的祖父还被敌人残暴地拷打过。那时候,一家人就靠吃仙人掌茎块充饥,母亲为了找点粮食,鸡叫就上地,天黑后才回家。他是在饥饿恐惧中渡过童年的。
他锁着眉头又讲下去:日本人走了后,生活依然不好,他十二岁就充当渔工出海打鱼,筋疲力尽的时候,还挨渔主的打骂!他的脸色突然开朗起来了:
“可是,解放后人民政府送我入学校,由于小时读过几年小学,这回算在初中毕业了,跟着又被派到自己的勘测队来,可真乐坏了!”现在,他是勘测队的图籍管理员,他很快地熟悉并管好了载满几个大保险柜的上百种图籍。他到勘测队那一天,他那过去被日本人拷打过,现在已是八十岁高龄的老祖父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吗,他的孙子进到自己的队伍了,是为了自己祖国的建设事业。像这个青年人一样,几十个长辈都把自己的子弟送到队里来。
不久前,陈运标又学会了描图的工作,他骄傲地说:“我们这处在遥远边疆的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的群众,现在不仅是当了建设的主人,同时还要当科学的主人呢!”是的,最近就有和他一样的当地青年,被勘测队送到天津学化验去了。
手风琴的声音停止了,草原上响起了哒哒的发电机声,架在槎?上的电灯亮起来,扩音器也播出美妙的音乐。原来,今天是星期日,附近村落的群众,都涌到勘测队的驻地来,勘测队员的自行车也带着群众的小孩回来了,今晚要放映电影啊!
在一排凳子上,我见到一些不同的来宾。有曾经为勘测队潜入海里探明障碍的渔民,有经常给勘测队送茶送水的姑娘,还有被勘测队的医疗所治好了眼疾而重见光明的老人。(这个队的医疗所曾无偿地治好了六十多个为地方风砂造成眼病的人)。这些人,今晚都像主人一样地谈着勘测、谈着建设,使我感到好像这里每个居民都成为勘测队员了。
入夜,暗蓝色的天空复盖着静静的草原,只有从电影机发出的幽美的音乐,悠扬地荡漾在曾经被称为“原始”和“蛮荒”的大地上,这上面充满希望。互为宾主的人们,都浸沉在这和平的欢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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