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者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养蚕者
本报记者　陈勇进
天下着滂沱大雨，青年农场的场长正和我在过道里谈话，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姑娘，她光着脚板挑着两筐蓖麻叶子艰难地爬上台阶来。这姑娘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身上披着用棕织成的蓑衣。场长对我说，这就是他们农场里的养蚕姑娘黄群虾。场长还说，这几天蚕正结茧，吃的叶子特别多，所以黄群虾和杨惠如非常忙。时间已是十一点钟了，她还没吃早饭。放下叶子马上就到养蚕的屋子里去喂蚕了。场长领我到养蚕的屋子里去，一箩箩的大蓖麻蚕，有的因为饿，爬到边边上来，有的爬到箩箩的背面来。要结茧的蚕也乱爬着找寻结茧的地方。小黄匆忙地把那爬到边边上的蚕拿到原来的地方去，嘴里还唠叨着说：
“你怎么这样调皮呀？又爬到边边上来了，摔着你可叫我咋个办。”然后她又把那些身上透明的蚕放在耳朵上用手指挠几下，放在那边的大桌面上对杨惠如说：“这些都该做活了。”
摆在我面前的是那么多箩箩蚕，那蓝色的，绿色的，乳白色的蚕实在美。这些蓖麻蚕，个儿大得像北方豆田里的大豆虫一样粗长。它们唰唰地吃着叶子。小黄那对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用心地找寻那“调皮”的蚕儿，使它能快快吃到那肥大的蓖麻叶子。我问小黄：“为什么把蚕放在耳朵上挠几下。”小黄马上拿了两个蚕放在我的耳朵上也用手指挠了几下说：
“你看这蚕儿吃吃地响，就是要结茧了；这不响的是不到结茧的时候。”随后她把那两个不结茧的蚕放在筐里叫它吃叶子；又把那要结茧的蚕放在那边的大桌面上去。
大桌面上，放着好多好多的吐丝的蚕。那多彩的蚕儿摇着头吐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叫蚕结茧的法儿。蚕把大桌面吐了厚厚的一层，像落了一层雪一样。这个使蚕结茧的新法儿，可以减少很多麻烦，黄群虾说，这样结茧蚕过两天就在桌面上变成了蛹，然后把蛹收在一块就可以了。
养蚕的屋子里来了几个姑娘，帮助小黄和杨惠如拿叶子，找要结茧的蚕儿放在桌子上。这时有一个小姑娘进到屋里来，畏缩地看着箩箩上的蚕，向小黄说：
“你是外国人吗小黄？”
小黄笑着拿了几个蚕向着那个姑娘的脑后“嘶”了一声。那个姑娘哎呀一声跑了出去。这个面颊微黄而特别清秀的小群虾，难道不是云南人吗？我问场长，场长说黄群虾是不久以前才回国的。她从小就生在越南，后来大了又在一家鞋厂里当了工人；越南的国土河内解放了，她天天听到祖国的建设的消息，她时刻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小群虾积了几个月的薪水，又给她在昆明的姐姐写了封信，就跟着一个回国的老人带伴儿从河内徒步回自己的祖国来。连着走了五天，小黄的脚也走肿了，她还继续走。小黄来到红河桥头，两个守卫国境的战士和悦地用广东话问了她的来历，然后对她说：你看看咱们祖国到处都在建设！你回来参加祖国建设太好啦！
小黄来到昆明，住在她姐姐家。华侨事务处的同志来问她生活有什么困难，是否愿意学习，小黄因为不会说普通话就上了补习学校。三个月后，小黄听到青年们到边疆志愿垦荒的消息，她坚决地要求参加青年垦荒队。华侨事务处的同志说：“垦荒种田是困难事，你可不能去。”
“既然去开荒就不怕困难。”小黄说。
“那里有‘瘴气’，你可不能去。”小黄的姐姐说。
“人家不怕我就不怕，去的人多啦！”
小黄报了名又填了登记表。不几天青年垦荒队真的到怒江坝来了。开荒的头两天她手上全是血泡，她就把手包起来刨地。小黄很快地习惯了开荒生活，熟悉了普通话。领导上叫她到保山蚕训班去学习。小黄和杨惠如一块到保山学养蚕了。在蚕训班里老师怕小黄上课听不懂，在课余的时间帮助她。小黄起初看见那些虫虫有些害怕，后来摸摸它，摘些叶子喂喂它，慢慢地离不开那些小虫虫了。蓖麻蚕这里四季都可以养，二十四天就可结茧，养的好了十八天就可以结茧。小黄觉得她的事业很重要，前途广阔了。
5月中旬，小黄和杨惠如从保山带着两万颗蚕籽回来了。回来的当天，虽然非常疲倦，却仍然跑到野地里看有没有蓖麻树，并且向当地的群众调查，把那里蓖麻多少的情形都记在小本本上。她们向场长要一间房子准备养蚕。虽然房子那么挤，场长还是尽量的来满足她们的要求。
五天以后，蚕儿像小蚂蚁一样黑压压地出来了。蚕一天比一天大，并且由黑色变成各种颜色。小黄和杨惠如每天从咖啡田里回来的时候都带叶子给它们吃。蚕一天一个样儿，一箩箩又一箩箩地增加着，一个屋子满了。蚕吃的叶子多了，别人睡觉她俩要到老远的地方采叶子，洗干净再喂蚕，她们就怕蓖麻叶子上有蚂蚁咬死了那些小宝宝。果然在蚕儿长到十四天的时候，小黄和杨惠如从田里回来，突然看到地上长长的一队蚂蚁，一百多条蚕被咬死了。这真像蚂蚁咬她们的心。她们捉了又捉，还提了几壶开水狠命地把蚂蚁烫死了。
蚕，毕竟按着这两个姑娘的希望在十八天就结茧了，蚕快结茧时，每天吃那么多叶子，真像黄牛吃草一样厉害。附近蓖麻树上的叶子慢慢吃得少了，她们要跑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采，不管天气多么热，不管雨下得怎样大，她们要采得足够的蓖麻叶子喂蚕儿，常常是天不明小黄她们俩个就背着箩箩出去了，到中午才回来。每当她肚子饿的时候，总会想起她们的蚕儿也饿了。
这两个姑娘有她们远大的理想，她们想把这满山坡坡上都种上蓖麻树，喂上很多很多的蓖麻蚕。领导上叫她们在这里一年养八季蚕，她们从短短的养蚕经验里证明：可以养十季。这里不管夏天或冬天，蚕儿总有青青的蓖麻叶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