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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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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6-12-05
第8版()
专栏:

  借宿
  黄清江
借宿,在旅途中是平常的事。
谁去追忆那种转眼就过的平常的印象呢?可是,谁又能忘记有时正是这种平常的事引起的深刻的印象呢?
淮北黄土平原,尘灰滚滚,扑上大路旁的牛车和客人的衣衫。夕阳告别了行人,我和我的同伴拖着疲倦的两腿,在一所区公所的大草房里借宿。暗黑的屋子,点起只能照见一个角落的半支红烛,满地铺下镶草。吃过一锅豆腐面条,烤了一堆旺盛的稖头杆火,随后睡下了,而朦胧中还听见外面有牛车搬卸的声音,还有人高谈狂笑,但还是睡熟了。并没有询问这是个什么庄子
(也许问过,而现在也忘了),也不记得这座房屋的前后景象,而第二天一早就又上路。只是有一点记得牢牢的,那天一早跨出门来是满地浓霜,令人寒缩的满地浓霜……
在长江沿岸的一个雨夜,没有灯火,摸黑在泥泞的道路上走着,高一脚低一脚地乱践踏,冰冷的泥水不时溅在裤脚管里。前面有一个人带路,直带到一个乡公所住的大庙里,进门转一个弯,手摸着柱子。前面有人问道:
“这房子门朝那个方向呀?”
“门朝东吧。”有人那么答应着。
而后,我们就在这房子里搁下被包,在墙壁上寻找钉子,在屋角里寻找小块砖石,在窗外寻找晾湿衣裤的地方。……
但是,谁又记得这借宿过的屋子,是朝什么方向的呢?
就是这样的平常的借宿之夜,我说不出来它曾关联着我多少青春的经历。
有一次借宿,虽然同样平常,但在记忆里却奇异地特出。那一次,离今有三年了,我和两个女同志,借宿在一户农家。主人是一位善良的大嫂。她让出了一张床给两位女同志。为我们烧了几碗稀饭,烧了一锅洗脚水。后来,她就坐在堂屋里打棉线,点了一盏油灯。我想:如果在平时,晚上不会点灯吧。
在她,好像是什么知亲好友来做客的;在我,也似乎觉得是住在自己亲戚的家里。
“你们当家的呢?”我问。
“到城里去了。”
“你们今年收成怎么样呀?”
“我们一亩二分棉田,收了三百斤。”她微笑着说:“是我当家的种的!”
她这样赞美。我想:世界上最好的骄傲,也表现不过她这简单的无意的夸奖。
“你家参加社了吧?”
“要参加何乡长的社,前几天当家的每晚都去开会,这两天不叫去了,乡长说人多了不好办。我们这里一共三家,两家没劳力,乡长就把我们三家一起不收了。”
我沉默了一下。
“你们是想要参加的?”
“就是想参加。”她点点头。
“只要自己愿意,总能参加到。”
“我当家的也这样说的呀。”
第二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后来也没有机会再到这个庄子去。如今三年了,她和那个种田能干的男人,想必早已入社了。但是二、三年来,我却带着一点忧虑想起她们,带着一点亲切的感觉想起她们……。
就是这样平常的借宿、陌生的相遇。但生活的种种又何曾是陌生的,何曾是冷漠的,何曾不使我们把陌生人的忧愁和欢乐记忆得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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