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克特为什么从维也纳回来——匈牙利西部访问记之三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布达佩斯通讯

西克特为什么从维也纳回来
——匈牙利西部访问记之三
本报记者　胡思升
在匈牙利这次事变的过程中跑到西方去的人中间，有不少是年轻人，在这些年轻人中间，有相当多的人是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并受了轻信这个毛病的捉弄。
西克特·拉斯罗就是这样一个匈牙利的年轻人，他想观光一下“外国神秘诱人的土地”，据说那里像黄金的矿山那样，“工作容易、生活富足”。于是，这位仅仅在世界上度过了二十次生日的西克特，就走上了他一生将不会忘怀的冒险的道路。
西克特是布达佩斯人，也是在布达佩斯长大的。1954年，他毕业于建筑机械职业中学，并开始在布达佩斯担任建筑技术员的工作。他学习和工作之余的爱好是摔跤，并得到了一级摔跤运动员的称号。
最近以来，像不少布达佩斯人一样，他由于偶然的机会听到了“自由欧洲”电台的广播，这些广播以及朋友间的谣传，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印象：西方的生活水平比匈牙利的生活水平高六、七倍。如果一个匈牙利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二百福林的话，西方国家工人的工资每月可得六、七千福林。西克特，这位既没有去过任何外国、生活经历又不丰富的青年人，三番五次地听到了这些之后，他就不加思考地完全相信了这些是事实。
11月23日，西克特同他的一个朋友就向奥匈边境出发了。“既然外国好，何乐而不去呢？”他怀着这样的动机越过了奥匈边境，到达了奥地利边境城市奥道伍。
他简直有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他在那里没有看见热情的招待和欢迎，完全不像先前人家宣传的那样。既然来了，就走着瞧吧！西克特就随着其他人到了这个城市的匈牙利难民收容营。收容营的每间屋子里的地上铺满了干草，许多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无法舒舒服服地休息。这一天，西克特得到了带油的面包当晚饭。晚上，西克特想，也许，这里是暂时的收容所，条件当然坏些，也许，维也纳是完全另外一个样子的。
第二天，西克特被带到布尔该让德的难民收容营。这里也是一间铺满干草的大屋子，吃的稍微好了一些，除了面包外，总算能够喝到用豆子煮的汤了。在草铺上睡了两天，又开始迁移了。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爱斯塔夫。在“也许维也纳是另外一个样子”的想法的驱使下，西克特不愿再在难民营呆下去，就假称自己在维也纳有亲戚，和一个朋友直奔维也纳去了。
维也纳确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有奇特风格的建筑，一家家的商店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十分吸引人，橱窗里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但是，在张大了眼睛欣赏之余，西克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钱，商店里虽然陈列着许多自己心爱的货物，可是与自己毫不相干。在街上东游西荡，也不知道自己走到维也纳的那一区了，西克特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就带着做出来的笑容迎上去问路，刚一张口，发现这个人并不懂匈牙利话，自讨了个没趣。
夜幕降临到维也纳的街上，西克特低着头看着自己走路时一步步伸出来的脚尖，何处是自己的归宿呢？背后传来一声吆喝声惊醒了西克特的沉思，一位奥地利警察把这位街头流浪者带到警察局。西克特在维也纳的第一天晚上，就是在警察局度过的。
次日早上，警察局把他放了出来。西克特发现自己突然处在一生中从未遇见的狼狈境地！环顾四周，举目无亲，既无栖身之处，又无果腹之物。但见前面一个尖塔的建筑物旁排了很长的队，走近去一看，才知道是教会在发给匈牙利难民衣服和救济费。西克特想上去试一试，但是这样长的排队行列使他失去了信心，不得不继续在维也纳街上流浪。
西克特这几天真是发现了很多平凡的真理。他发现，人走路走多了，肚子就越来越饿了。要吃点东西充饥，是非要钱不可的，这又是一条真理。这些普遍的道理，他似乎到今天才懂得那么深切。怎么办呢？只好老着脸皮，向街上的行人讨几个钱用。说老实话，西克特一生中还是第一次伸手向人讨钱用呢！
这一天晚上，他在饭馆里喝了一杯啤酒，在台阶上坐了一夜。很多过路的人都侧眼瞧着他。他怀疑是不是过路人把他当作流浪汉看待，或者甚至更坏的，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又是一天。在街上碰见了以前在布达佩斯认识的一个匈牙利的运动员。那个人耸了耸肩，把手摊开，做了一个怪脸，西克特知道，这个人的处境同自己是相差无几的。幸而，西克特这天遇见了一个懂点匈牙利文的德国老太婆。这个老太婆独自一个人，现在靠领养老金过日子，在攀谈之下，老太婆见他可怜，同意把他暂时收容在自己家里。
暂时有了住处，这几天里，西克特就在街上游荡。看到一个电影院，上去看看票价，上面标明六先令一张，他想起在布达佩斯三个福林就能看一次电影。走过一个食品店，橱窗内标明最便宜的香肠五先令一百公分，他知道这在布达佩斯只要两个福林七十费来。西克特越走越感觉到，这儿的物价并不低。
12月6日早晨，西克特左思右想，总想给自己的行动作个结论。从越过奥匈边境到维也纳以后的遭遇一幕幕地重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想起了对自己那么熟悉的布达佩斯，想起了在祖国的亲友，想起了自己到西方过好生活的动机……。但是，现在连自己养活自己都不可能，还要多占老太婆本来就够清苦的收入。西克特觉得结论已经自然而然地出来了：“西方这样，西方那样，最后还是匈牙利好。”
结论一作出，西克特马上就行动。搭上开往边境的运输汽车，西克特就到了边境。两个奥地利边防军拿着自动步枪对着他胸口一面搜查他的全身，一面厉声问他到那里去。西克特虽然心口跳个不停，但是，他这次的回答是清楚的：“回到匈牙利，我不喜欢奥地利。”
西克特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记者遇见他时，他稍微思索了一下说：“这两周的西方之行，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9日于吉厄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