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多种多样的商品 为什么变成了一副面孔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本来是多种多样的商品
为什么变成了一副面孔
本报记者　季音
这几年来，在我们的某些经济工作中实行了许多统一的措施。这些统一的措施，大部分是正确的、必要的。特别是前几年，资本主义企业还普遍存在，为了限制投机取巧、偷工减料等有害的资本主义经营作风，保证工业品合乎一定的质量和规格，合理地节约原料，需要有这样的措施。事实也是这样，一些正确的统一的措施，起了保障国家和消费者利益的作用，人民对这些措施是满意的。有些统一的措施，现在和今后也仍然是必要的。
但也有许多统一的措施，今天看起来却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或者统一的规定本是正确的，但在具体执行中出了偏差。有的统得过死了，有的统得过多过宽了，把许多不该“统一”的也一概粗暴地“统一”了起来。就在这种“统一”的下面，本来是多种多样、适应各种消费者需要的商品，都变成了一副面孔，一种味道。这些产品，虽然出自千百个工厂和作坊，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似的。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它们都失去了个性，失去了特点。
我的手头就有这样一个材料：上海过去的茶食糖果业是很发达的，单单茶食一项，就有千余种之多；但现在继续在食品柜子里露脸的据说只有四百多种了。据说，品种减少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实行了统一配料和统一规格。譬如，上海的广式月饼原来有二三十种品种，后来一声“统一”，就变成了五种，最后又“统一”成了豆沙、百果两种。售价也规定每只月饼一律为二角六分。
像这样的“统一”虽然对食品制造中的投机取巧作风起了一些限制的作用，但另方面它也把消费者多种多样的需要强制地“统一”起来了。茶食糖果的制造本来都有它不同的口味和特色：广式的和苏式的茶食口味截然不同；同是苏式的茶食，苏州与扬州的也不一样。这种特色不是制造商主观地想像出来的，而是在人民长期的生活习惯中，根据本地区的特点，逐渐地形成的，它们都拥有自己广大的爱好者。具有地方风味的丰富而多样的茶食糖果，是我国人民物质生活丰富多样的一个方面。它们的制造方法是需要我们后代加以保持和发扬的宝贵的遗产。但自从统一规格用料以后，这种多样性逐渐地被滋味单调、规格“统一”的食品所代替，许多茶食的特色丧失了。消费者只好被迫放弃自己的爱好而去购买一种“统一”了口味的食品。
在工业产品方面，“统”得过死、过多的情况恐怕更多一些。譬如取消各种旧有的商标，“统一”改为“中百牌”商标，就是一例。上海日用工业品中，有许多为人们所熟知的名牌商品，什么菊花牌、五和牌汗衫，蜜蜂牌、皇后牌毛线，等等。但自从统一商标之后，就在市场上失踪了，出现在商品上面的一律是“中百牌”商标。
统一了商标之后，在管理方面无疑有许多方便，但消费者在选择商品的时候，却发生了不方便。尤其重要的是，它必然会使生产这些产品的生产单位和生产者不再关心本厂产品的质量，不再为保持它们原有商标的荣誉而认真地工作。既然质量好的和差的都混在一起，戴上了同样的面具，试问谁还愿意特别卖劲地来提高产品质量呢？
这些商品的“商标”固然都是资本主义企业时期的产物，但是去掉了那些资本主义的脏东西之后，它却是可以为我们服务的。它可以鼓励生产单位树立正当的荣誉感，来不断地提高产品质量；它可以推动各厂之间展开友谊的竞赛；消费者也可以通过它来对生产者进行监督。我们大可不必一律把这些旧商标取消，来强求形式上的“统一”。
有些工业产品的原料配方，也过份地强调了“统一”，缺少应有的灵活性，忽略了生产中的多种多样的需要，其结果也往往是产品品种的减少。例如上海原来有上千种通用的香精，实行“统一”配料以后就减成二十四种；但是二十四种香精并不能满足生产上的一切需要。类似的事情在工业部门中是不少的。
现在许多同类的商品都实行价格统一，这是为消费者所欢迎的一件好事。但是有的统得过死，效果就不好。这里可以举上海统一月饼售价这件事作例子。
上海的苏式月饼，按照质量的不同，过去曾分为每斤九角六分、八角八分、七角二分等三档，以适应各种不同的消费对象的需要。确实，月饼的消费者包括各阶层的人，他们的经济情况不同，习惯爱好也不同，有的喜欢买价钱便宜些的东西，有的则宁肯少买一些而一定要买好的。实行统一售价，无疑地必须把这种复杂情况考虑在内，订出一个既“统一”而又具有灵活性的办法。但是我们的商业部门却只是简单化地规定月饼售价一律是八角八分一斤，结果呢？郊区农民嫌贵买不起，想买好月饼的顾客又嫌月饼质量差而不愿买。同时，还出现了这样的场面：那些享有盛名的糕饼店（如杏花楼、冠生园等）里面顾客挤得水泄不通，非名牌的糕饼店里的月饼无人问津；因为虽然统一了售价，但那些名牌店出的月饼质量毕竟还是好一些，既然出同样的价钱，谁不愿意去买质量好的月饼呢？如果在开始统一售价的时候，按不同质量多规定几种价格，“统一”得灵活一些，这种纷乱就不会发生。
我举了这些例子，目的是想说明：在我们的经济工作中，除了一些必要的统一之外，必须有一定的灵活性，必须给人以一定的自由活动的范围，而不能统得过多或过死。几年来，一些正确的统一的措施，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但是一些不恰当的“统一”的措施，也确实给我们的经济生活带来了消极的因素。譬如我们日用工业品的质量、花色都改进得很迟缓，品种减少了不少，某些“统一”措施的不当，不能不说是一个原因。
上海市的有关工业部门，最近已决定要恢复公私合营厂一部分布匹和绒线的原有商标，而不再统统用“中百牌”。上海公私合营华丰毛纺厂出产的地球牌、长城牌等八种粗细毛线，从明年1月份起即将重新在市场上出现。这是一个值得欢迎的消息。它表明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希望这是商品向更高的质量、更多的花色品种前进的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