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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赶舟——武钢工地一个蔬菜采购员的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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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1-09
第2版()
专栏:

风雨赶舟
——武钢工地一个蔬菜采购员的故事
冯健
天已经黑了。东北风越刮越紧。
天阴风大,到园子里买菜的人少,刘小和比平日多买到了两三千斤蔬菜。难为人的是,菜是泡泡货,老邓父子俩那条船,怎么也装不完这一万多斤菜。讨厌的大风,却有意跟人闹蹩扭,一股劲儿地刮个不停。风大浪猛,长江上的木划子早就避风去了,谁愿意担这个风险,连夜赶三十多里水路把菜送往工地?刘小和想到这里,心里沉甸甸地,像是吊了个大铅块。
江边的风更大。已经九点多了,刘小和卷起袖筒,领着搬运工人左装右装,才在老邓船上装了六千多斤,还有三、四千斤在岸上摆着。
靠江边的沟壕里,停了几支小船在避风。刘小和跨上去两步,高声喊道:
“划子!”没人应声。
“划子!”
连喊了两声,才有人从船舱里走出来。借着船上昏黄的马灯光,刘小和看见这个人约摸有五十多岁,枣红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是个蛮壮实的老艄公。
“有三、四千斤菜,装上船吧!”
“不行,不行!这么大的风,开不了船。”船家拒绝了,一边说着,一边又往船舱里钻。
刘小和心里顿了一下。就用商量的口气说:
“同志,三、四千斤菜呐。先装上,不开船也行。”
老船家哼了一声。刘小和连忙招呼搬运工人装菜,又叫船家把划子靠拢了老邓的船。
他轻捷地跳上船头,习惯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凝视着奔腾澎湃的长江,心里像吊了个水桶,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
自从春天刘小和调到工地采购蔬菜,几乎是天天夜晚赶船回工地;今天,遇上了这么大的风浪……。
他想起了过去常说过的几句话:武钢是国家的大工程,建设要大家支援,应该为它的建设尽一份力量。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急切地对老邓说:“今夜赶不回去,明天工地就没菜吃。”
老邓看了看江,没说什么。平常,大白天刮起五级风,小木船就不敢开航了;今天,比五级风还猛,又是夜晚,怎么能开船呢?想是这样想,可是老邓没说出口。
刘小和紧锁着眉头,像命令又像恳求地对老船家说:
“我们还是开船吧,同志。”
“什么?开船?”老船家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带着讥笑的挑逗的语气问:“你怕不怕?你要不怕,就开船好啦!”
这个在水上经历了几十年风险的老船家,满以为这句话会把刘小和吓住,却完全没有料到刘小和是个刚强性子。他马上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不怕。老邓的大船不坐,偏要坐你的小船哩。”说时,一个箭步就跳上了老船家的船。
不想刘小和这句话倒把老船家激住了。老船家就又挑战似的说:
“你不怕,走,开船!”
老船家和老邓格吱吱地扯起了风帆。一启锚,两条船就像箭似的射向江心去了。
风曳着帆,把两条船很快就拖进了惊涛骇浪。船身剧烈地倾斜着,露出了半个船底。风跟魔鬼一样,用它巨大的魔掌攫住两支小船,一忽儿把它们推上浪头,一忽儿又把它们摔进巨浪中。刘小和这时紧靠桅杆,帮船家拉着篷索。他长到三十二岁,放过牛,担过菜,却从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的风浪。他嘴里说不怕,心里禁不住砰砰跳。
快到对岸的时候,猛然间呜的一声,卷来了一阵劲风。接着从侧面一连扑来了几个浪头。江水扑打在刘小和的脸上和身上。
机灵的老船家一眼就看见了,忙问:“进水了?”
“呵。”
“进了多少?”
刘小和一看船舱,水已经有半尺深了。他犹豫了一下:“嗯——进了一点,不要紧。”
“到底进了多少?”船家不相信。
“一点点,没关系。”
从一个浪头被赶到另一个浪头,两只船终于飘到了对岸。老邓舒了口气,问刘小和:“怕不能往前走了吧。”
“不能往前走?”刘小和看了看石块砌成的驳岸,有意扭过头去,向着老船家说:“刚才对岸码头上,还有个湾船的地方;你看这里的河坡滑溜溜的,想湾船也湾不住。”
“浪太大,我不冒这份险了。”船家不同意地说。
“江边是缓流,浪小些;慢慢走。”
“我划不动了。”老船家又故意提出难题。
这可把刘小和难住了。他想了想,索性硬着头皮扯了个谎:“我帮你荡桨。”
“你会荡?”
“嗯。”刘小和含糊地应了一声,“你看,船舱里进了水,菜都打湿了。过一夜,菜烂了,工地上成千上万的人还等着吃菜呢。”
老船家咕哝了几句什么,再也没说话了。
两支船同时落了篷,一前一后地划着。现在是沿着江边顺水行船,浪小多了,却迎面碰上顶头风。
兜着风荡船,连咽气都困难万分。拿出全身力气划一桨,只能前进一小步。船冲着浪,一起一伏,比逆水拉纤还难走。
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工人村的一长串灯光。刘小和停住桨,活动了一下又酸又累的臂膀,长嘘口气说:“不远了。”
话刚落音,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刘小和不禁打了个寒噤。工人村的灯火一眨眼又隐没到黑暗中去了。风挟着砂尘,在岸上沙沙作响。
乌云越飞越低,越聚越黑。猛地,几道刺眼的白色闪电,带来了震耳的雷声。一霎时,瓢泼的暴雨倾泻下来。
雨越来越大,霹雳的雷声一阵紧过一阵。急雨和翻滚的骇浪,一阵阵涌进船舱,把翘着的船头压平了。
“哎呀,找个地方抛锚吧。”
老船家看了看四下没有靠船的地方,又无可奈何地问。“你刚才说,还有多远呢?”
“不远了。再划一会就到了。”
“舱里又进了水?”没等刘小和回答,连忙又问:“进了多少?”
“不多——,又进了一点点。”其实,船舱里已经有尺把深的水了。
雨,无情地浇打着刘小和的眼睛,浇湿了刘小和的衣裤。风放肆地刮着,卷起巨浪向船头冲打。刘小和,老船家,老邓父子,四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地划着、划着……
深夜一点多钟,船划进了工地附近的武丰闸码头,靠岸抛了锚。老船家用手抹了抹前额的雨水和汗水,拿了个大木瓢走到前舱。他一瓢一瓢地向外舀着前舱里的水,一边白了刘小和一眼,怨声怨气地说:
“驾了一辈子的船,也没碰见过你这样个蹩性子。下次你就别想再雇我的船送菜了。走吧,快去找人起菜吧。”
刘小和没有答理他,跳上岸径自向工地去了。这时,他才觉得四肢酸困,又倦又饿,浑身淋得像个落汤鸡。他还是一大早吃的饭呢。
风渐渐住了。刘小和想到明天一清早,这一万多斤鲜嫩的蔬菜,将摆到工地菜市场的枱架上时,禁不住抿着宽宽的嘴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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