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4阅读
  • 0回复

披荆斩棘的人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1-25
第4版()
专栏:

披荆斩棘的人
本报记者 习平 季音
“一片荒地”
在上海提篮桥区一条狭小的没有什么名气的小马路上,有一个叫做“永大弹花厂”的小工厂。全厂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屋,三十八个工人和四部老旧的轧花机。去年春天,这座工厂和上海全行业的工厂一起,被批准实行公私合营。
这是去年炎热的7月间。下午,一个青年人匆匆地来到了这座工厂。他就是被派到这座新公私合营工厂来担任公方副厂长的郭明昌。郭明昌原来是南华内衣厂的一个工人,后来担任了本厂工会主席。这次他被调到这里来担任公方代表,新的复杂的任务使这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人不免感到有些紧张。他在下厂以前,就四处奔跑,找一些有关单位的同志了解“永大”的情况,因此来到这里以前,他心里大体上已有了一个底:这是一个工作上相当落后的厂,厂的生产严重亏损,私方人员经营积极性不高,厂里没有一个共产党员,也没有青年团组织,工会闹不团结……总之,他即将跨进去的是等待他去披荆斩棘的一片荒地。
当他第一天到了厂里以后,他才发现,情形的糟糕还远超出他的想像。原来工厂从6月份起已改变生产任务,专弹猪毛。他刚跨进厂门,一股臭味迎面扑来,禁不住捂住鼻子。走到里边一看,天哪,摆在他面前的那里是一座什么工厂,简直就是一个大垃圾坑。小小的天井里堆着厚厚的一大层猪屎浆,他的鞋子踏下去就陷在浆里。屋檐上“嗡嗡”响,他抬头一看,乌黑的一片全是金头苍蝇。走到车间门口,一股更强烈的臭味从屋子里冲出来,他往里望去,只见黄蒙蒙一片,满屋飞舞的猪毛猪粪,遮盖得看不见人影,郭明昌一直走到里边,才勉强看清了几个在工作着的工人,他们混身上下都沾满了猪毛,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地向这位新来的公方代表打量着。这可怕的形象使郭明昌简直吓了一跳。他又去看了仓库,天井里的水灌进仓库,底下的一层麻袋全浸在水里霉烂着,地上蠕动着一堆堆从猪毛里生长出来的蛆虫,恶臭充满全屋。走到厨房里,不,这不是厨房,而是又一个垃圾坑,缸里丢着许多吃剩的馒头、冷饭,发出发霉的酸臭,……。
工人们向公方代表诉说了许多关于厂里劳动条件太差等等情况,譬如车间的空气太坏,许多工人都吃不下饭,病倒了。工人们下班时混身沾满猪毛和臭味,厂里没有洗澡间,跑到老虎灶去洗,因为太臭不给洗。厂里没有食堂,工人们每天只好捧着从家里带来的冷饭,蹲在车间门口或走道里吃。厂里工资经常发不出,又是拖,又是欠……要求和问题,几乎是成堆地向年青的公方代表面前推过来。
从动摇到坚定
几天晚上,郭明昌都带着一身臭气回到家里。厂里一连串可怕的景象使他的心头发颤。以后就要长期地在这个厂里呆下去了吗?身体能撑得住吗?他的思想上掀起了波澜。报上登着全市中等技术学校招生的广告,这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离开这个“垃圾坑”去投考学校吧!……但是当他第二天一早走进厂里,看到眼前的一切,他的打算又动摇了,他对自己说:不能离开!他是来到这个工厂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党是把他作为一粒种子播到这里来,要他在这里开花结果的。他想起了到厂的第一天下午,工人们聚集在门口热烈地欢迎他,“劈劈拍拍”的放着鞭炮。欢迎会开到一半,下起了大雨,院子里积着水不能走,好几个工人争着要背他出去,……当他赤着脚走出厂去的时候,这感人的情景一直在他的眼前闪动。
披荆斩棘
眼前的任务在于消除那些蛆虫、恶臭、苍蝇……,让人真正过人的生活。
然而事情并不简单。有一天,郭明昌对几个工人说:“把厨房缸里的脏东西都倒掉吧。”第二天他再去看时,厨房里依然酸臭刺鼻,一切如旧。“不能仅仅站在边上讲,得自己先动手来做才行。”他对自己说。卷起袖子,带上口罩,他就独个儿打扫起来,倒掉了水缸里的馊饭、污水,上上下下弄个干净。正巧这时候,一个工人撞了进来,看到这情形,就跑出去嚷开了:“你们去看,我们不动手,公方代表在替我们做娘姨(即佣工)啦!”就打这天起,厨房里再没有人去倒剩饭菜了。事情有了很好的开始。
一个清早,厂里静悄悄的,郭明昌和三个工会同志出现在院子里。“让我们先来动手干吧,”郭明昌说。他们就动手在车间和院子的四周,把蛆虫挖出来,集中在一处用石灰烧死。又在挖过的地方撒上石灰、“六六六”杀虫粉,在苍蝇聚集处喷射DDT。以后,参加的人多了,五十多岁的私方副厂长也赶来参加了。全厂一片紧张愉快的劳动。经过几次大扫除,蛆虫和苍蝇终于大部分绝迹了。工人们接着自己订出了制度:规定每班工人在下班前要把车间附近打扫干净,然后才移交给下一班。
还有许多事情摆在面前要处理:车间的防护设备,工人的洗澡、吃饭问题,这些都是工人们迫切要求解决的。“工厂现在还困难,公司虽然拨下了一笔钱,但也不应花得过多,一定得找出一个最节省的办法来,郭明昌便去和私方副厂长商量,决定尽量利用旧有的东西来做。在车间里装了一个吸尘器,将轧花机上最危险的部分装上了安全设备。把一间储藏室改作食堂,添置了些桌凳。把另一间旧房间辟成两间男女浴室,买了几只木头浴盆。这些设施比起大工厂来虽然要简陋得多,但“永大”厂的工人们却很满意,当他们在臭气和尘埃大为减少的车间里工作的时候,当他们第一次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大步走出厂门的时候,当他们第一次在食堂的凳上坐下来,端起热菜饭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多少的感激!
风里来雨里去
一个星期日,郭明昌照例要走到工厂去看一看。厂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休息去了。这时候,天边涌上了密密的雨云,一忽儿就哗哗地下起了瓢泼似的大雨,天井里没有出水沟,顿时涨起水来。“进水啦,进水啦,”有人在外边着急的喊。郭明昌想起仓库和车间里堆着许多猪毛,万一浸水就会生虫损失,就急忙冲出门去。大雨一会儿就把他淋得透湿,他在雨中挥着铁锹,挖出了一个大水塘,把地上的水引到塘里去。又在车间和仓库的门口筑起了土坝。留在厂里的几个人看到这情形,也一齐冲到雨里来了。这时雨水已灌进了仓库和车间,形势危急了,他们便一边筑坝,一边组织掏水。雨下了三个多小时,几个人在雨里斗争了几小时,当他们雨停之后走到屋子里,人人脸已都像一张白纸。但仓库和车间却没有受到损失。
电台发出了台风紧急警报,疲劳异常的郭明昌又开始布置防台工作。台风对“永大”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他们的房屋早已是超龄的危险厂房,如果防备不好,什么危险都会发生。因为值班的人总是凑不齐,郭明昌便决定自己参加夜晚值班。一连三天,他白天工作,夜晚值班,疲劳袭击着他的全身,他不知多少次从困倦中挣扎出来。
8月2日深夜,台风和暴雨终于一齐来到了。狂风怒号着,天空一片漆黑,郭明昌和几个值班的工人又一起冲进雨里,四处进行检查和抢救,在大雨里又淋了几个小时。台风一直刮到天明才稍为小了一些,有几个工人赶到厂来,说有好几家工人住的草房子被刮坏了。郭明昌一听这个消息,就邀了几个人,急急赶到工人住宅区去看望。
这时风力还有七、八级,呼呼的响。路上还很不安全,树木、篱笆、电线横七竖八地倒得满地都是。当公方代表和别的同志在工人宿舍前出现时,好多正在抢修房子的工人们都惊住了。厂长竟跑到他们的草篷篷里来了,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这次台风的损失果然不小,工人罗春喜家的竹篱笆墙,被台风刮得东倒西歪,工人李济达家的屋顶被整个掀掉了,郭明昌叮嘱李济达,要他停止工作一天,在家把屋顶修好。并且拨给他一些木料和稻草。其他一些受到台风灾害的工人,都得到了厂里的救济,度过了困难。
郭明昌在区委组织部分配工作的时候,临行,区委负责同志再三告诉他:“你下厂去以后,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同群众同甘共苦,以身作则,这是我们共产党员做好工作的最重要条件,到小厂去特别要注意这一点……。”从下厂的一天起,郭明昌就是不断地用这些话来唤醒自己、要求自己的。他第一个冲进了倾盆的大雨里;他每天几乎都最先来到工厂,每天又几乎都是他最后地熄灭办公室里的电灯。他几乎跑遍了全厂所有工人的家庭,把每个工人的疾苦都记在自己心上;他看到工人们披着麻袋当雨具赶来上班,就帮助工人解决雨伞;他看到工人们喝水要从车间奔到外边,就为工人添设茶杯。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工人们的心里该多么温暖呵。
开花结果
深刻的变化在这个小工厂里发生了。不管大风大雨,不管盛暑酷热,上班的工人一天天增多了,去年7月份缺勤曾达到12%,而9、10月份突然下降到只有2%,早退、迟到、旷工、打架,都消失了。
根据青年工人李习生的倡议,从9月份起工厂改为三班制,劳动时间由过去一天九小时减到七小时半,但劳动生产率却直线地上升。
6月份每个工人平均产值是一百零八元,到9月份已增长到二百三十六元。工厂的亏损局面完全扭转过来了。一个月的工缴费由过去的四千多元而增加到九千多元。公私合营前欠的工资四千多元发清了。工人每个月都能按时拿到工资。与银行的关系,由过去的欠债而变为经常存款几千元。
一天,区委工业部长跑来探看郭明昌。他已听说郭明昌在永大厂工作条件很苦,一个多月里体重减轻了八斤,感到不放心,就跑来看他。当郭明昌迎面走来时,部长不觉心里一怔,这小伙子怎么瘦得这样多?眼眶下塌,边上围着一圈黑,看来过度的劳累把他磨倒了。
“已经习惯厂的生活了吗?”
“习惯了,工人能习惯,我怎么不能习惯?”郭明昌愉快地说。其实他不但是习惯,而是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工厂,爱上了工人们。而工人们也是那么地爱着他。(附图片)
赵志方插图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