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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穿着军服的工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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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2-02
第2版()
专栏:柴达木通讯

还穿着军服的工人 本报记者 顾雷
在柴达木盆地里,两年多来,发生了多少动人的事情?这是永远数不完的。去年,当风雪侵袭盆地的时候,当我遇见那些身穿褪了色的黄军衣的同志们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一位同志作的一支歌:
风沙,莫要狂妄,
你没有看见我的褪色的绿军装?
柴达木是第一次迎接我们,
遇见风沙绝不是第一场。
我们爬过数不清的大山,
渡过长江、黄河、鸭绿江,
暴风雪里不止露过一次营,
枪林弹雨也没能把我们阻挡。
在今日的柴达木盆地,
我和我的朋友——大吉斯车,
要高傲、自由地歌唱,
管你什么风沙的呼啸声!
歌声中,有一颗刚由军队转业的工业建设者的心在愉快地跳动。这不是一个人的心在跳动,在盆地中的各个工作岗位上,我遇见过许多个转业的军人,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这点。每逢遇到他们,我总是要打听他们工作、生活得怎样,这并不是对他们战胜困难的意志有什么怀疑,只是想知道他们由战斗生活转向工业建设的过程。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对于多数是战士的同志们说来,丢掉“三点成一线”的射击要领,学习钻探技术,转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弯子。我曾问过这些工业战线上的新战士,他们在学习技术时有没有遇到过困难,得到的回答非常简单:“开始,当然是很困难的,我们决心学,结果就学会了!”我在油泉子遇见的二十五岁的王胜民,他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油泉子在盆地的西部,是沉静的盆地里升起的第一颗火花。前年冬天,这里的一口探井,首先发出喜讯,工人们用钻头在大地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字句:柴达木盆地石油大有希望。
我到油泉子去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十一口井流出原油。这是盆地最大的一个探区,只是三千二百公尺的大钻机就有五部,其中的三部一字儿排开,挺立在一个剖面上。钻塔高四十五公尺,顶上有红旗招展。井上的工人们正忙着工作。他们穿着棉工作服,头顶戴着钢盔一样的铁帽子,身上溅满了泥浆,其中有些人身上还穿着军衣。柴油机轰鸣着,瘦长的大钻杆被钢索吊在空中飞快地转动。油泉子这个储油构造异常宽阔,至少比玉门的老君庙储油构造大二十倍以上。原来这里无一片草、一棵树、一汪水、一间房、一个人,自从在这里发现了石油,而且犹如泉水一样永流不息,这里才变得热闹了,而且有了现在这个名字。我就是在这个探区里遇见王胜民的。
去年王胜民刚考上七级司钻。
“司钻技术最高的是几级?”王胜民刚坐下,我就问他。
“八级。”他笑着答。
“嗬!你是什么时候转业的?”
“1952年秋天。”他每说一句,总是笑着。
“你的技术很高了,和部队上的特等射手差不多。”
“还差得远呢!钻探这门学问可深呢!”
这倒是真话。操纵钻机的人,站在地面上扶着钻把子,看不见钻头在几百公尺的地下转动的情况。他,要像医生试脉那样通过钻把子的颤抖,判断地下钻进是否正常;这样,他不但要有及早防止可能发生故障的本领,并且要有迅速排除各种事故的技术,这需要有熟练的技巧,也需要心细、胆大、机警、果敢。钻井工作,是集体的劳动,万一在值班的时候不小心,就会把其他班的成就葬送掉,甚至使整个钻探成绩报废。
王胜民,是1952年同全师的同志一起,转业到石油工业部门的,当时是连队里的一个副班长。他听说要学技术,心里有些害怕,觉着一个只上过初级小学的人,无法学习技术,心想:“还不如抗美援朝去哩!”后来,听说国家缺少石油,需要石油勘探人员,自己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当时,连队里很能体谅战士们的难处,组织大家突击学文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王胜民认识了两千三百多个生字,他就带着这个成绩进了技术学校。
事情并不很顺利,开始王胜民觉得技术理论似乎是多余的。
“石头,有很多种,有粒岩、沙岩……”教员讲道。
“什么玩意,石头就是石头,分什么岩有什么用处呢!”王胜民坐在课堂上,心里总是想不通。
“大家看看,这就是沙岩。”教员举起一块标本说。
“明明是粗石头,怎么叫沙岩呢!”王胜民愈想不通了。
其实,这只是技术课中的一部分,什么内燃机、电焊、钻井常识……全都是过去没有听说过的。那时,学校设在延安枣园的一排窑洞里。冬天,窑洞里冷得很。没有床,大家把麦草铺在地上,睡在草上面。开讨论会,抄笔记,都坐在草窝里。墨水冻了,放在袖筒里暖着,把钢笔伸进去沾水。手冻僵了,放在嘴上哈几口气。他们,没有把生活上的这些困难放在眼里,所想的是如何把教员讲的课都记住,但是总不能如愿。有次,教员讲沙岩里含有石英、长石、云母等矿物,大家也讨论了,似乎不难记住,可是,过不几天,王胜民在课堂上答问时,却说成是煤、钢铁、石油了!学校里的课程安排的很紧,有时大家为了一个问题讨论到深夜,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的觉,而脑袋仍然像铁铸的,一点东西都填不进去。
经过八个月艰苦的日日夜夜,王胜民毕业了,同许多同志一起被分配到延长油矿当钻探工人。一看,又吓得够呛!看来看去,不知钻头是怎样钻到地下去的。
“师父,这钻头怎样钻下去的?”王胜民问老师傅。
“看不见它上边动吗?”老师傅反问道。
“我干啥活呢?”王胜民又问。
“活有的是,看着干吧!”老师傅不耐烦地说。
看样子,老师傅不愿意教。这是难怪的,一个老技术工人,在旧社会学本事,岁月要长不说,还要陪多少小心。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如果老师傅遇不到能够勤学苦练的徒弟,便不愿意耐心地教,王胜民刚到,谁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不是热爱钻机呢?王胜民不理解这点,一想,凡事要斗争,便和大伙一起,在一次会上向老师傅提出了批评。这一斗争不要紧,打了个“哑火”,老师傅根本不理。
“咱们怎么办?”王胜民同一起来的人商量。研究来,研究去,找到了一条好办法:以心换心。
从这一天起,老师傅回到宿舍里,发现袜子丢了,第二天谁给洗的干干净净的送了回来;隔不两天,下班回来,发现被谁也给拆洗了;早晨起床,拿起衬衣,又是谁给洗了呢。这些事情都是王胜民一伙人干的,他们买肥皂,牺牲睡觉的时间,帮助老师傅干活。有时,老师傅刚起床,洗脸水到了,晚上刚要上床,洗脚水到了。老师傅工作时,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怕累、不怕脏。天长日久,摸清了老师傅的脾气,只要老师傅一回头,就知道他要什么,马上就递过去。从此,老师傅逢人便讲:“这帮年青人有出息,能成为一个好钻工。”于是细心地把技术教给了徒弟。过了不久,王胜民就会扶钻了。第一次上阵,心慌,总是不敢给压力,生怕出事故。这时,老师父站在一旁叫唤:“给点劲!嗳,嗳,对了!再给点,好了!”又是八个月的时间,王胜民被提升为副司钻。
王胜民学会扶钻以后,从延长到玉门,走着一条直路,1955年6月便被提升为五级钻工。在这个期间里,他参加了十一口井的钻井工作,其中有九口井见了油。每次看到油,他都非常高兴,觉得在发展石油工业时他也尽了一份力量。这时,柴达木盆地又吸引了他,特别当他看到玉门的钻井队,一个一个走向柴达木的时候,便向领导上提出到盆地的要求。不久,这个愿望实现了。他收拾行装,去向爱人辞行。
“听说那里生活很苦,你还去?”爱人问道。
“那也得去,青年团员么!我不去谁去!再说,咱们还能等着别人建设好了,去享福?”王胜民反问了一句。
“我呢?”
“先在酒泉住,要不愿意,先回陕北老家去,等盆地里有房子,我回家接你,行不行?”
到了油泉子,王胜民在大钻机上工作,乐的合不上嘴,像战士得到一条好枪。他继续努力地学习技术,去年6月间考上了七级司钻,7月间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万不能骄傲,我正在突击学文化,决心在1957年考上八级司钻呢!”我们分手时,王胜民告诉我说。
一天,我终于带着惜别的心情,坐汽车离开了油泉子,向高大的钻塔、向这里的人们告别了!路上,我总是忘不了赭色的面孔、中等身材、肌肉丰满而结实的王胜民,特别当我在芒崖、冷湖,看到一批又一批新转业的军人同志到了盆地的时候。其实,这时我不只是想到他个人,而是想到我们的军队、在我们军队中成长的战士,他们在任何时候,干任何一种工作都是无畏的。我相信,在我国石油事业的发展中,人们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正像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忘记不了保卫这一事业的军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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