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坦伯尼区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伦敦航讯

在史坦伯尼区
本报记者　苏蓝
三百年前，一座欧洲最大的医院在伦敦城的东部建立起来了。这座庞大的建筑物，从头到脚被粉刷成浅绿色。围绕着它的是花草、树木和静静的田野。只有泰晤士河的流水，在它的旁边发出轻微的响声。那时，这里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休养区了。可是，随着年代的消失，“伦敦医院”也失去了它那青春的面貌。当年，它万没有想到：现在它那被煤烟熏黑了的身躯，会座落在人口拥挤和异常嘈杂的史坦伯尼区。
资本主义的发展，使得泰晤士河的地位突然重要起来。这条河，十九世纪末叶，是大量建造船坞和工人陆续向这里汇聚的年代。也就在这个时候，史坦伯尼区的富人“不屑与穷人为伍”，撤出了这块阵地。他们多半移到肯兴屯和贝斯渥特尔去。
遗留下来的，是许多服装工厂、造酒厂和屠宰场。工人们缝制出来的摩登服装；酿造出来的美味酒，很快被送到西伦敦的豪华商店里去，供给太太和绅士们的需要。而给史坦伯尼居民留下的，是屠宰场散发出来的难闻的臭气。
和西伦敦一比，史坦伯尼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街道的路面，一块块地剥落掉了。居民区的房屋，除了战后新建的一些工人宿舍以外，多半是两层的楼房，这比西伦敦的矮了一大半。被煤烟熏得发黑的墙壁，构成了史坦伯尼的单调的色彩。据说，全区有三千四百十五幢房屋，因为过于陈旧，不够安全，已经正式声明不能再住人了。有一百户人家，住在临时的木棚里。在支起这些木棚的时候，预计只能住两年。然而，人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甚至，上面的房屋已经倒塌，只有地下室是完整的，也还是照样住着人家。
挤在这些大大小小房子里的，是码头工人，服装工人，家具工人……。史坦伯尼全区共有九万九千人。大部分是工人和他们的家属。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曾经在这里领导过工人运动。她组织了瓦斯工人，争得了八小时工作制。这个瓦斯工人的工会，是英国非技术工人的第一个组织。后来，就发展成全国性的市政工会，成为英国最大的工会之一。
当然，那是十九世纪下半叶的事了。经历过这些斗争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年老的工人会津津有味地告诉你：在十月革命之后，码头工人怎样举行大罢工，拒绝把武器搬运上船，反对对苏维埃俄罗斯的武装干涉。年轻一些的工人，又会自豪地告诉你：他们是怎样和法西斯分子进行斗争的。那是在战前的1936年，英国的法西斯头子莫斯莱选择了犹太人集中的史坦伯尼区，组织了一次军事演习性质的游行。这个行动，得到了当时政府的默许，并且动员了大批警察来保护他们。史坦伯尼和东伦敦其它地区的二十五万工人，在法西斯分子出动的那一天，把障碍物堆在电报街上，挡住了他们去路。法西斯分子冲过来，工人把他们打回去，经过激烈的搏斗，终于把莫斯莱的队伍打退了。
在这样一个有斗争传统的区里，保守党当然很难指望得到工人的选票。1945年战后第一次大选时，史坦伯尼区的工人，把这个区里的共产党员皮拉丁选为议会议员。1956年区议员选举时，四个共产党员当选。在这一次选举中，保守党的候选人总共才得了三十多张选票。
我们参观过史坦伯尼区的一些街道。噪杂的咖啡馆、小酒店，是工人们消遣休憩的场所。在街头，常常碰到黑人、马来亚人和印度人。据说，在这个区里，还有两万多犹太人。在一些古老的建筑物间，有时突然出现一大幢战后新建的工人宿舍。这是市、区议会用政府的贷款建筑的。这些比较干净整齐的宿舍还是少数。史坦伯尼大部分人的居住条件是十分恶劣的。当进入怀特恰珀尔路后面的一条小巷时，我们闻到了刺鼻的烟味，这是居民们在焚烧垃圾。离它不远的一个废墟上，停留着三辆破汽车。空地上放着一只炉子，锅里冒出热气。汽车旁边，支架起几根竹竿，晒着才洗过的衣服。这是吉卜赛人的“住宅”。街道两旁，还不断出现一个个的废墟，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烙印。落在这里的最后一颗炸弹，夺去了一百二十个人的生命。这些废墟上，有的长着野草，有的堆满垃圾。一位英国朋友告诉我：“人们很想把这些垃圾清除一下，但是，在没有得到地皮所有者允许之前，是不准任何人动手的。”
穿过几条小街往南走，就到了泰晤士河边的古老的“伦敦码头”了。这里，树立着密集的起重机。停在河上的轮船，喷出浓黑的烟雾。甚至把地面蒙上了一层煤灰。就在码头附近的街道上，偶而可以看到一些工人席地而坐，喝着便宜的咖啡。
在一个地下室里，我们访问了特纳尔街房客协会的一个负责人。这条街上所有的房客都组织起来了。他们所住的房子，就是属于“伦敦医院”的。不久以前，这个协会开了一次会议，会议作出决议：每户捐出三先令，这笔款项将作为协会的活动费用，比如和房主斗争的诉讼费和印刷宣传品等。它还决定派出代表到议会去请愿，反对通过增加房租的法案。这样的组织，在史坦伯尼区的各个街道，是非常普遍的。
反对增加租金，已经成为史坦伯尼和整个伦敦人民的一项重要斗争。
低矮破旧的房屋，平凡朴实的人民，史坦伯尼区的外貌，是不大引人注意的。但是，在这儿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从祖父一辈起，就高举着斗争的火炬。他们一代代地继承下来，不让这火炬熄灭。（附图片）
这是被西伦敦富人们所遗弃的东伦敦的一个市场。比起西伦敦的市场来，东伦敦的市场显得格外寒伧、杂乱。但是，在布尔乔亚市场上没有立足之地的贫困顾客，这些简陋的售货摊却成为他们活动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