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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代植棉技术中看祖国农学遗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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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2-05
第7版()
专栏:

从古代植棉技术中看祖国农学遗产 华中农业科学研究所 王缨
在我国各主要农作物中,以棉花的引进较迟。古代我国人民的服被原料主要是靠丝麻,宋末元初(约当十二世纪末十三世纪初)用棉才逐渐普遍。到了十四世纪初期,棉花即在长江、黄河流域各省种植,棉纤维即在多方面代替了丝麻,已呈“不蚕而绵,不麻而絮”之势。
我国中部各省的植棉历史虽还不到千年,但由于我国是个农业古国,在棉花未引入前,即已积累了极其丰富的农业经验,待棉花引入后,将已有农业经验具体用之于棉花,加以发挥创造,即形成棉花增产技术,所以我国棉花栽培学遗产仍是相当丰富的。
自1273年元代司农司撰的“农桑辑要”起,我国便有了专门的棉业文献,明、清两代的棉业文献更多。这些文献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汇编性质的,另一类是总结性质的。清代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草木典中的“木棉部汇考”、钦定授时通考中的“木棉”和广群芳谱中的“木棉花”等属于前一类,而农桑辑要中的“木棉”、王祯农书中的“木棉”、群芳谱中的“棉谱”、农政全书卷三十五的“木棉”和植棉纂要等则属于后一类。
除以上各农书外,在游记、传记、诗咏和各棉区地方志中也可以找到一些零碎的棉花材料。又由于棉花也是一种中药药材,所以在本草典籍中也可以找到有关棉花的记载,如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即有一节谈到我国棉花的起源和种类。
所有这些材料,都是研究我国古代植棉业的重要依据,只可惜有些宝贵材料如张五典“种棉法”、徐光启“吉贝疏”和农遗什疏等,据目前了解,可能已是失传了,这是个很大的损失。
这里,由于篇幅的关系,不可能对我国植棉技术遗产进行全面的论述。仅就作者所知,举出下列数例略加说明。
如在棉田耕作方面,我国很早就知道棉田应早耕、深耕,明末王象晋群芳谱即主张在拾花完毕后,立刻拔去棉杆,随深耕之,以便“令阳和之气掩入土内”。在较干旱的北方地区,为避免跑墒,耕后应“随捞平,不致风干”(见前书及清张宗法三农纪等书)。而对于南方稻棉轮作区,收获水稻后,即行秋耕,而在耕后,“不宜耙细,须大墢岸起,令其凝冱,来年冻释,土脉细润”(见明末徐光启农政全书),春耕时再耙细,这一区别对待办法,至今仍为南北棉区所采用。
在棉田作畦方面,尤为细致,古时棉田多为窄畦,每畦仅植棉一行。如农桑辑要主张:“每畦长八步,阔一步,内半步作畦面,半步作畦背”。农政全书还主张在作畦后,播棉前,锄地三、四次,以使土细、草净、畦面平整。并说:“锄白一当锄青二,去草自其芽蘖故”。
清道光年间的耕心农话提出两畦间设一畎一畛(埂子),畎便于排水,畛便以立脚,再利用开畎的土加于畦背上,又利于通风。但古时也有作宽畦的,如农政全书载,当时余姚海堧(即海边)的畦宽为一丈,畦面“中高旁下”,畦沟深广各二、三尺,这样也能便于排水。
棉籽种皮较厚,出苗较难,所以很讲究种子处理技术。对于这点,古人也早已掌握,如农桑辑要即称:在播棉前,用水淘过子粒,堆于湿地上,瓦盆复一夜,次日取出,用小灰搓得伶俐,然后播种。“瓦盆复一夜”,较能保温保湿,增强催芽效力,小灰拌后便于播种出苗。十四世纪的农桑衣食撮要和明代的便民图纂,则主张先将棉籽浸湿,以灰拌匀,待生芽后,再行播种。
作于十八世纪中的农圃便览和御题棉花图,还载有开水汤种办法,说:棉籽先用开水泼过,再用雪水、草木灰拌匀,然后播种。对棉籽开水汤种一法,有不少人以为是从外国传入的,而不知我国早已将此法用在生产上了。
对于适时播种的道理,古人也很了解。如农政全书引张五典种法说:“种不宜晚,晚则秋寒,早则桃多不成实,即成亦不甚大,而花软无绒”。群芳谱也说:“种不宜早,恐春霜伤苗,又不宜晚,恐秋霜伤桃”。究以何时播种为适呢?农政全书提出具体时间,说棉花播种期以“清明前五日为上时,后五日为中时,谷雨为下时,决不宜过谷雨矣”。清康熙年间蒲松龄所著农蚕经中说:“大约在清明谷雨间,酌其冷暖,略早种之,苗虽不肥,而节密桃多,晚则苗虽盛而桃稀”。此外在其他许多古书中,也都主张早播。目前我国各地棉花播种期一般偏迟,古人这一提早播种,充分利用无霜期的主张,对我们研究播种期问题有所启示。
但早播多易造成烂种缺苗,徐光启分析其原因有四,即选种不精、撒播不盖土、播种太密和地力瘠薄等。同时也提出了防止早播缺苗的办法四项,即精选棉籽、增施肥料、稀植和播后盖土镇压等。另外,对于地蚕较多的地,应设法捕灭地蚕;翻绿肥的地,应翻盖均匀,以防绿肥发酵时烧种烂芽。在这几项技术中,除稀植一项有待研究外,其余各项都肯定是正确的,至今仍有其现实意义。
古代用于棉花的播种方法也有点播、撒播和条播三种,一般多主张采用点播。群芳谱所载点播方法较详,它说:在地耕好后,于播种沟内,隔一尺作一穴,于穴中浇水一、二碗,待水渗入土后,下种四、五粒,以熟粪一碗盖种,再盖土一、二指厚,用脚踏实以代镇压。对于撒播和条播的,也必须以“木碌碡”碾平,或以“石砘”砘实。
“随种下肥”能及时供给作物苗期养分,使苗期生长茁壮,并节约用肥,故在目前仍被视为先进农业技术之一。但在我国,这一方法也早已用于生产上了。如群芳谱和三农纪都主张在粪少时应“随种而用粪”,这种粪必须腐熟,以免烧种烂芽,并说若采用腐熟麻饼则甚好。
耕心农话还主张在开穴后,以熟粪拌泥,垫底下种,下种后以“秧灰”盖之,然后轻轻按实,并以微水润之。此外,作于十九世纪末的抚郡农产考略中还载有在点播棉花时,以人尿浇灌之,“并以乌灰、黄土复种”,也有用火粪盖种的。火粪盖种办法至今仍流行在南方棉区。
在棉田中耕除草方面,古人主张早锄、勤锄、细锄,要求在夏至前即锄草七遍,锄头三遍草时结合间苗定苗。如元代的资治通鉴胡三省注中就说:棉花“既种,须一月三薅”。农桑辑要说:棉田“锄治常要洁净”。农桑衣食撮要说:棉田须“勤锄”。农政全书又说:锄棉“功须极细密”,锄必七遍以上,又须在夏至前,谚云:锄花要趁黄梅信,锄头落地长三寸。
头草早锄这一原则,至今仍为老农所重视。古书中也都主张在棉花两片子叶时即锄头草,张五典和王象晋都一致主张:第一次锄草间苗时宜密留棉苗,以备缺损,再锄仍宜稍密,三锄则定苗。植棉纂要对锄草结合间苗说得更加具体,它把头二次留苗的多少与天气结合起来,如天气还很冷即多留,暖则少留。
锄棉还可结合追肥、培土,如张五典种法说:或锄到三遍,花苗高耸,每根苗边,用熟粪半升培植。植棉纂要说:“锄耘之法,宜近根二、三寸,将土松动,遗土即培护根下,则土松培厚,苗得行根深远,便耐旱、耐风雨”。
各项技术措施结合进行,既能同时供应作物生活所需要的综合因素。又节省人工,现代机耕技术仍以中耕配合追肥、培土,这就显示了现代农业技术同古代农业技术之间的继承关系。
十三世纪的农桑辑要一书中,即已有了关于棉花摘心整枝的记载,说棉花长到二尺高时,即应打去冲天心,旁枝长到尺半,也应去心,这样才能使棉株节不空地开花结实。至群芳谱,棉花摘心整枝在我国已经成了相当高级、复杂而细致的技术工作,该书中不仅提到摘心整枝时棉花主干及旁枝的长度,并订出密度同整枝配合的结果,应达到“勿令交枝相揉”的标准。又提出顶心或旁心应在“三伏天各打一次”,且应在晴天打去,以防雨水侵入伤口,致使棉枝溃烂。又由于棉枝生长速度不一,所以摘心整枝工作不应要求一次完成,而应当枝条长大时,“随时打去,不必例拘”。
目前我国还有不少地区不进行棉花摘心整枝,有的虽行而很不细致,不是“随时打去,不必例拘”,而是贪图省事,一次完成,往往造成减产。这种现象,与其说是没有采用先进技术,倒不如说是我国古法已被遗忘失传。
在选种方面,我国早就有选用“中喷花”(棉株中部的棉花)作种的习惯,如王祯农书中说:“所种之子,初收者未实,近霜者又不可用。唯中间时月收者为上。”此后各书都如此记载。至十九世纪末的王树善种棉法对此法又有进一步的说明,说:“摘花分三次,第一次摘后,逾半月,摘第二次,又半月,摘第三次,其第二次所摘花朵,宜拣出最佳者,以为种子”。这种选用“中喷花”办法还结合了铃选,也有记载结合株选或瓣选的。
苏联多主张选用第一批收得的花作种,因此,解放之初,有人想据此否定我国选用“中喷花”的经验。但苏联自然情况同我国不同,苏联纬度较高,生长期较短,可能只有第一批花的种子成熟比较充分。我国留用“中喷花”作种的习惯既是自古流传,且已普及全国,想必有其一定道理,绝不容轻易加以否定。
对于棉种粒选的重要性,古人也了解得相当深刻。在三百多年前,群芳谱即指出:棉籽的“陈者,秕者、油者、湿者、蒸者、经火焙者,皆不堪作种。将种时,用水浥湿,过半刻,淘出其不堪者,皆浮出水面,而坚实不损者必沉,取而使之,苗必茂”。
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还把不进行粒选或粒选不精,列为棉花减产和早播缺苗的四大原因之一,又把粒选列为增产和防止早播缺苗的主要办法。至今粒选仍为一项重要植棉技术。
此外,在浸种方面,古书中还载有用腊月雪水和鳗鱼汁浸种办法,说如此便能使棉花耐寒,耐旱,并耐风雨。在防止早播缺苗方面,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提出于棉田中先种大麦或蚕豆,然后翻入土中种棉,棉苗即能耐寒,并说这样“可先他田半月十日种”。在间苗方面,古人都主张间去过大和过小的棉苗,留用中等棉苗,说大苗虽枝叶繁茂,而结桃较少。在轮作方面,主张在稻棉轮作地区,采用“种棉二年,翻稻一年”的短期轮作制,说这样能使“草根溃烂,土气肥厚,虫螟不生”。对于麦棉两熟地区,徐光启早已提出从改进麦、棉播种方法着手,来克服两熟增产矛盾,他主张采用小麦点播,棉花点播或撒播。所有这些增产技术,都是很值得我们重行研究确定的。
总之,我国农学遗产的丰富,可从古代植棉技术中窥见一斑。目前在“向科学进军”和“整理祖国科学遗产”的号召下,研究我国农学遗产是我们农业科学工作者的光荣任务。在我国农学方面,解放前一味模仿欧美,崇拜西洋;解放后,部分农业工作者,唯以苏联为是,而忽视了我国农业生产的特点。苏联先进经验肯定是必须学习的,但也必须了解我国的实际情况。我们现在负有“承先启后”的大任,即承我国农学遗产之“先”,启社会主义农业建设之“后”,希全国农业科学工作者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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