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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第在北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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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2-07
第8版()
专栏:

威尔第在北京 萧乾
要是意大利歌剧“茶花女”的作者威尔第能够看见我所看到的一些情景的话(事实上他半个多世纪以前就去世了,当然不可能看见),我估计他一定会很吃惊,也会很感动:直到休息的时候,我才发现同排隔两个位子上坐着的是一位农民老大爷,蓝棉袄上还别着杆烟袋锅子,看去大概是近郊哪个农业合作社的社员。歌剧终了,当紫色的绒幕落而复起,薇奥列塔也已经死而复活,站到台口谢幕的时候,老大爷还在用袖口为古代欧洲那个薄命姑娘抹着眼泪呢。天桥剧场门口汽车、自行车不希罕,可是这一天街对面停了辆大车——原来老大爷还不是孤身一个赶到城里来看歌剧的,随后又有几个农民观众也到大车跟前集合了。
那一瞬间,我看到伟大的“百花齐放”方针对国际上文化交流所起的促进作用,也看到不朽的文艺作品跟群众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
人心就好像长着根毫不知迁就的弦,有的作品倾多大力气,硬是拨它不动,有的却一拨就响了。而且,大凡在本国能拨动心弦的作品,走到国外也能;过去的岁月里拨得动的,今天仍然拨得动。那位农民老大爷洒的几滴同情泪,替威尔第的“茶花女”证实了这一点。
把欧洲的大型古典歌剧搬到中国舞台上来,这是几年以前任何音乐爱好者也不敢梦想的一件事!像“茶花女”这么一出歌剧,它包含着几百年来西欧在音乐、戏剧和舞蹈上的发展,牵涉着舞台设计上无限复杂的技术。谁也不能不佩服中央实验歌剧院同志们的这股勇气,和他们向音乐史上古典大师学习的热情。
打比方说,要是伦敦或者罗马的越剧爱好者打算上演咱们的“梁祝”,从唱工到做工,从丝竹的板眼到每座楼阁妆台的设计,他们得爬多少道崇山峻岭才能把它搬上舞台去呀!要是他们真地演成了,人们不会首先问他们的唱工做工到不到家——比起我们的袁雪芬、范瑞娟来,他们靠准不会到家——而是赞叹他们的雄心,并且深深被他们那种急于接受世界上一切美好传统的高尚志气所感动。
所以看了这次的演出,我这个门外汉首先感到的是自豪——我们的歌剧界终归还是冲破千万重困难,把它搬上了中国舞台。这同时也显示出:在从世界文化遗产吸收营养上,我们的胃口有多么大。
行家们自然会给这次演出以恰如其分的评价。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外行人也感觉到的,譬如由于音量不足,有时候独唱给管弦淹没了。有些,我又觉得好像是先天带来的。譬如歌剧里几段宣泄多情男女在生离死别时分的感情,歌唱者的喉咙里应该接连迸发出悲愤的火花,就像山崩地裂了一般;这当口,我隐隐觉得尽管舞台上的布景是南欧的,南欧人那种胆肝俱裂的激情却从威尔第的音乐里抽掉了,或者说,用比较含蓄的东方式的感情代替了。这究竟是由于演员不够熟练、顾了唱顾不了表情呢,还是东方人在表达欧洲人的感情时难以避免的距离呢?
在这个歌剧里,中国文字跟西洋音乐“结合”了两个多小时,它的效果自然是耐人寻味的。在一般情况下,我觉得这种结合没有什么不自然。可是遇到“碎音”的地方,可怜单音的中文就硬当作复音字来使唤,只觉得歌词狼狈地追赶着连珠炮般的音符,听了就像拿苹果当葡萄吃那么嗓子里感到噎的慌。
然而这些先天的距离恰好替演出另外增加了一层意义。这回算是打了个先锋,从这次尝试中正好发现后天克服这些困难的途径。(附图片)
阿尔弗莱得·亚芒向微奥列塔·华列里(茶花女)述说着自己的爱情 章梅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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