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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工人之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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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2-18
第6版()
专栏:伦敦通讯

一个工人之家
本报记者 苏蓝
火车从地下穿过了伦敦“城”,就到了东伦敦的史坦伯尼区。当我从地下车站出来,到了怀特恰珀尔路的时候,正是下午五点钟。早临的冬夜,使天空蒙上一层黑幕。不久以前,我曾来过这里,人行道上摆满了货摊——有卖面包的,有卖马铃薯和蕃茄的,也有卖鱼和肉的。这是在西伦敦的街头上很难看到的景色。现在,货摊都已经收光了,只有残留下来的菜叶、纸屑,被阵阵冷风卷起,追逐着行人。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耀眼的霓虹灯,也看不到装璜华丽的橱窗,只有一些载重卡车飞驰而过。这种车辆,在西伦敦只有夜半之后才准通行。
过了怀特恰珀尔路,我们转进了狭窄而阴暗的小巷,东伦敦的街道多半这样:坎坷不平的石子路,相距很远,才有一盏半明不暗的路灯。街道两旁,是古老的两层楼建筑。从地下室里透出来的一线线灯光,印在人行道上。我们就借助这些光亮,寻找着面包工人西姆斯的住宅。
我们在一扇门上敲了两下,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孩子们的吵声就随着灯光一起倾泻出来。迎接我们的是女主人。她把我们引进屋内,在这儿,四个孩子正围在一块吃晚饭。一个孩子乘妈妈不在,把手和面包一齐伸进牛奶碗里,并且撒了一身。
突然增加了几个客人之后,房间里挤得几乎没有一片回旋的余地。西姆斯太太一面忙着为我们煮咖啡,一面又周到地照顾着孩子。看来她是个能干的家庭主妇。
我坐在靠门的一张窄而长的沙发上。屋里陈设并不多,但在这间小房子里,却觉得它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家具堆满了。靠西边的墙边,是一张可以折叠的饭桌,旁边围着三把椅子。东边墙上靠着一个小柜子。这样一摆,中间已经没有空隙了。一部小电视机,局促地塞在墙脚里。这是用“分期付款”的办法买来的。每星期付三个先令,直到付满为止。除此以外,就是在另一个墙角里竖立着一个用旧布遮盖起来的长方形的东西。后来才发现,这是一张旧沙发,因为无法安置,只好让它“长期休息”了。
西姆斯还没有回来。“老板又在剥皮了”,女主人对我们说。她的意思是,丈夫又在加班了。加班是不增加工资的。
直到六点钟,西姆斯才回来。当他把胖胖的身子塞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们就像挤在火车厢里一样,大家的膝盖几乎都碰在一起了。
孩子们吃完了他们简单的饭食。西姆斯把孩子打发出去。可是这些小家伙就像泥鳅一样,一会儿又从门缝里溜进来了。他把最小的一个放在我的膝盖上。
这对夫妇是多么喜爱孩子呵!女主人说:“如果生孩子不花钱,我愿意生他二十个!”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养孩子是要花钱的,而且要花不少钱。母亲向我们诉苦:西姆斯每星期的工资是十镑。房租要花去一镑三个先令,再加上面包和各种开支,就剩不下几个钱了。女主人说:她还是六年前买过一件新衣服,两年前才买过一双新鞋子。这时,我们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件粉红色的毛衣,已经完全褪色了。
西姆斯太太顺手抓住了第二个孩子,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这件衣服要三十多个先令,这双鞋子花了一镑多,这双袜子是三个先令买来的”。她又告诉我们:西姆斯在夏天经常光着背工作,因为这样可以节省一些开支。
“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西姆斯摊开两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然后诙谐地说:“就是爱情不花钱,也不用纳税。”他的话,使得我们笑起来了。
房屋拥挤,房租昂贵,这在东伦敦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西姆斯一面挥着拳头,一面对我们说:三年以前,他就向政府申请房子了。直到现在,他们又添了两个孩子,房子的问题仍旧连个回音也没有。两个大孩子,就睡在我坐的那张沙发上。最小的一个,只好睡在一辆婴儿手推车里。
谈到这里,西姆斯太太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一次,政府的住房和地方政府大臣来,‘视察’这个区的居住情况。他只在我们的门外兜了几个圈儿,就要走了。我把他拉住了,请他到屋里来看看。他果然进来瞟了一眼。
“我问‘怎么样’?
“他说:‘嗯!你们家里挺干净。’
“‘干净?那么你搬到这里来住吧!’”她说到这儿,幌了幌拳头,“我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孩子们的吵闹,常常打断我们的谈话。西姆斯把他们送到对面一间房子里去。那是他们的卧室。一张床占去了房间的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块地方,放着一辆儿童手推车——这就是第四个孩子的“床铺”。可是,西姆斯太太又怀孕了,今年夏天,她的第五个孩子就要降生了,那时候,这辆小车子让谁来睡呢?
我们的谈话,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孩子身上,他们的大女儿,已经进了小学。起初,他们把她送到教会学校里去,这里收费要便宜得多,但是,后来他们还是把孩子转到别的学校读书了。西姆斯说:“教会学校,光讲,‘你死了以后上天堂’,不教给儿童生活的知识。”
主人诙谐地谈话,显出一种乐观的精神。他混身充满了力量和斗争的勇气。
为了让主人休息。我们打算结束这场愉快的谈话了。但是西姆斯坚持要我们参观一下他的“洗澡间”,在伦敦,最起码的住宅都是有洗澡间的。
穿过一间非常狭小的厨房,摸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天井。许多洗过的衣服,从上面吊下来,挡住了我们的视线。西姆斯拨开它们,用手在墙上敲敲,发出了咚咚的声音。“看”,洗澡间就在这儿。”
坦白地承认,我的确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直到后来用手摸了摸,才发现,那是挂在墙上的一只铁盆。
当我们告别的时候,西姆斯全家把我们送到门口。孩子们挥着小手,说着“再见”。西姆斯举起了大拳头,对我们作了一个战斗性的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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