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过年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在印度过年
子冈
虽然印度人民也像我们重视传统春节一样，在4月里有他们自己的年节，但是为了招待中国妇女代表团，在1956年除夕这一天，他们还是安排了过年的节目，使我们——中国妇女访印代表团在班加罗尔过得很快乐。
除夕上午，我们还在迈索尔市，参观了檀香油厂和动物园。印度是世界主要出产檀香油的国家。檀香油是一种制造化妆品的重要原料。印度的檀香树林统归国营，私人有少数几株的，也须出售给政府砍伐。一桶二十五磅重的檀香油，就售价一千五百卢比。在动物园里，花鼻梁大象非常驯顺，可以在驭象人的牵引下任人骑乘。大象被当作载重的工具，它的身价达两万卢比。在参观过孟买的毒蛇研究所以后，我们在这里再看一下眼镜蛇之王也就没有畏惧之感了。这里多热带动物。孔雀和猴子虽然也居住在动物园里，但是它对印度人民来说，它们已和猫狗之对于我们差不多了。
这个下午，我们还在班加罗尔参观了电话机制造厂，这是印度五年计划中新建的一个厂，1947年开始建设的，现有五千工人，还要扩充。成品很精细，可供出口，亚非会议开会的时候，就是使用这个厂的成品。
下午在招待所有个各界妇女茶会，电话机厂也来了三位年轻女工。印度纺织厂内的女工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在这个电话机厂，女工达十分之一，因此还有专人管理女工福利。印度有些人认为，电话机厂之类的工作比较精细，有些工作可以坐下来做，而且不作夜班，对女工较为合适。这三位女工听我们说起中国女工参加在各种各样产业部门中，十分惊奇，她们要我们向中国女工问好。她们说，在她们厂里的女工中，大多数在结婚及生小孩以后还能坚持自己的职业岗位。
在茶会中，我也曾遇到这样的上层妇女，她细心地向我打听中国女部长、女领导人的人数，因为她说印度只有一位卫生部女部长、一位女省长、一位女大使。上下议院的女议员比例也不大——联邦院是二百一十六人中占二十，人民院是四百九十九人中占十八。我大致告诉了一下我们的妇女领导人员的数目时，她大为惊讶地说：
“中国政府多么好啊！我们还差得远！”
我不得不告诉她：大多数中国妇女关心的是为祖国工作的机会，对于职位，倒也不那么计较的，主要是按照能力去工作。
班加罗尔招待组组长是位老太太、社会工作者，有时还写作，她送给我们每人一张她写的剧本分幕说明作为新年礼物——阿索卡的胜利。这剧本是描写印度一个古皇帝阿索卡王的。招待组长的女儿在大学刚毕业，读经济学，还没有就业的计划，想到别的城市升学读研究院去，但是母亲认为她年纪小，不放心，于是跟在母亲身边从事些社会活动。
在过年这一天，主人安排我们穿了纱丽照合影像留念，我们从善如流，便在黄昏客散时乔装打扮起来。纱丽是借来的。看印度妇女披起纱丽十分潇洒便利，但是这六码长的绸子到了我们手中却奈何它不得。于是招待组组长母女大为忙碌，为我们一个个配色穿戴。原来着纱丽先得在腰间系好，然后再左披右挂。纱丽长得没足拖地，我们只好提着它迈步，相视大笑。我们也请主人梅农夫人试穿旗袍，与我们合影。
到了除夕之夜，大厅里摆起食桌来，白桌布上鲜花彩束，水果齐全，自然少不了木瓜等等。在印度，不会喝酒的人用不到为干杯伤脑筋，因为他们禁酒，基本上不喝酒。
因为印度教人奉牛为神，回教徒，也有自己的习俗，和她们在一起吃饭，各有各样的禁忌，因此只吃鸡、鱼、蔬菜等。但是若是吃道地的印度饭，就往往干脆素食，在大银盘中置小银盏，菜、汤共有五、六种，另就是米饭和脆饼，一律加香料。有的教徒在太阳落山以后便不进食。
和我邻坐的除了招待组长的女儿外，还有一位台维琪小姐，她也是一位大学毕业生，一年半来离开学校以后就在家向母亲学家事。
“因为我父亲命令如此，他是个退休法官”。这位温雅的小姐笑着说。
招待组长的女儿马上插进来道：
“她在等待结婚了，2月里要嫁到德里去呢！”
台维琪小姐脸上稍稍红了一下，也就泰然地补充：“来不及请中国朋友们了啊！”
她的未婚夫在德里化学工业部门工作，本就是亲戚，彼此见过面。2月间他将来班加罗尔迎娶。印度风俗全是男的到女家迎娶，婚后再回男家。他们听说中国风俗是女的嫁到男家，觉得很新鲜。印度新式家庭也在婚后由小夫妇另住。
印度的婚俗又按地区与民俗而各异。招待组长的女儿说，台维琪将来要拿把扫帚走进婆婆家的门，大家假作不许她进，她塞给大家一些钱，就可以走进去了。
这一次台维琪小姐可红脸红到了脖子，郑重地说：
“她不了解我们的风俗，我们的新娘子不拿扫帚，但是要从丈夫家的井里打起一桶水，就可以走进家屋。”
晚饭吃得很愉快，虽然第二天又得飞往马德拉斯，但是，这究竟是1956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啊。有人提议唱歌，代表团中有人唱了两支，主人方面由招待组长母女唱了一支民歌，梅农夫人也豪爽地唱了一支，她是外交部驻议会秘书，同时是全印妇女会议主席。人很干练，也很朴实，时常穿布衣和简单纱丽，除了一根据说是有益于健康的项链，没有佩其他饰物。这项链可能是个宗教性的纪念物。
她唱的歌十分动人，我们很喜欢，全厅的人听了也肃静下来。之后她为我写下了歌词：
你是我的母亲，
印度是我的乳母，我的故土。
你为什么睡着——乱发蓬蓬，衣衫褴褛，
当三亿六千万人民同声呼喊：我的祖国！
你为什么忧伤，你为什么困倦，
你为什么处境如此可怜，
当三亿六千万人民同声呼喊：我的祖国！
可能我没有译好，可是她确实唱得很好，我想起什么书上说起的印度的难以一下子克服的贫困与失业来了。关于这些，印度朋友们并不讳言，正好像我们对他们也不讳言我们的缺点似的。
她唱得使我的心也沉下去了似的。一直到深夜席散，她们一个个热烈祝贺我们新年快乐，外面是静悄悄的“夏夜”，什么花香飘送过来，我才想起来这是头一遭穿了单衣过年呢。自然界的温暖加上主人的热诚友谊，使我下沉的心情又浮了上来。（附图片）
客人披起纱丽，同主人一起欢度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