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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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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3-05
第8版()
专栏:

安爹
罗祥生
我在岳阳县三合农业社工作了半个月,结识了很多的农民。现在我合上眼睛,还能够想得起他们之中很多人的相貌,数得出他们的名字,讲得出他们的某些性格,其中最使我难于忘怀的是胡三爹——人们都称呼他安爹。高大的身材,浓眉方脸,面孔上挂上了几道鲜明的皱纹,但是显得并不衰老,讲起话来声音宏大,习惯地用他那双劳动的粗大的手掌擦擦眼睛。乍看起来,你就想不到他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我第一次认识他是1月9号的下午,那天麻风夹着细雨,天气酷寒,社员们都提前收工回去了,安爹却独个儿自挖自担地挑塘泥,一直坚持到吃晚饭,回来混身都湿了。12、13那几天下了雪。雪后初晴,在田里作工夫还是冷的。驻社干部和社干部们清晨就挨户去催工,但是每次都找不着安爹。安爹比干部起得更早,天刚亮他就牵起水牛去对门山坡犁田去了。这位老人家自从转高级社以来,作了近六十个工,是全社的最高纪录。
这些事情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向他作了一次访问。
“您怎么这样爱劳动,安爹?”我问。
“我们老古板人,不动就身上疼,做工夫才舒服。”
“您解放前也这样爱劳动吗?”
“解放前我从十二岁起先后作了三十年长工,帮了六个地主,一个富农,受尽了苦。新的道理我懂得不多,苦处我有讲的。
“乙丑年闹天旱,我帮胡汉吾作长工。我家的两个老人还佃了一亩五分田,可是颗粒无收。老小四口吃草过日子。丙寅年三月二十二日父母亲连病带饿同一天死了。当年我欠下胡汉吾四十块银洋的账,我替他作了十年长工才还清”。安爹的眼圈红了,喉咙也哽咽起来。
话题转到了去年的灾情上来。安爹说:“去年灾情比乙丑年大得多,我们村子里一次就连续有五十来天没下雨。去年我一家三口仍然分了十一石谷,二十五石红薯,进了十六块现钱。前年年成平常,我才打得八石谷,十四石薯,有了合作社,坏年成比好年成还强哩。加上去年政府号召搞副业,婆婆养了一头猪,前月我把猪卖给政府,一家人作了棉衣。丙寅年我父母双双饿死,今年我有吃有穿,合作社硬是好得很。”
“安爹人老心不老”,村子里的群众都这样恭维他。去年转高级社,老头挺热心。转社时社委把看牛工分打低了点,社员们有的不想喂牛。安爹带头领回一条牛自己喂。照众人的说法“安爹看牛比看他的满仔还亲”。社里的薯藤不够,他拿自己分的藤喂牛,还添了许多晚谷草给牛吃。入冬以来,安爹把牛栏顶用稻草扎上盖棚,墙壁隙缝用草塞死,栏底经常换上新草让牛睡。他喂的这条牛长得膘肥劲足,滚瓜流油的。每逢落雪下雨,安爹总要到村前村后屋前屋后去转转,1月13号这天,他就从外面捡回十四张犁八张耙,洗得干干净净交给了队里的保管员。安爹在社里没有担任什么职务,但是他见了看不惯的事情就要管。前些时社里几户上中农闹退社,有的贫农也搞糊涂了。安爹非常着急,四处串门子,讲道理,打比方。最使他恼火的是与他分家多年了的大儿子戈林也闹退社。他向我说:“戈林这杂种一不孝二不忠,他刻薄父母,现在还忘了本,想搞生意吃便宜饭。我好容易才把他的思想打通。”社里有三个青年是安爹顶讨厌的,特别是灰伢子。灰伢子读过几年书,总想进城,今年地方上受了灾他也不节约,买了五块多钱一双的球鞋,作了蓝卡叽布新衣在村子里抖风,出太阳也不出工,东荡西游,调戏妇女。安爹说:“亏他出得口,还望救济,这样的二流子真不中用。”
我在三合社工作的一段,顶喜欢找安爹聊天,越接近他我越热爱他。当我离开三合社的时候,我向老人去告别,他懂得我的心思,说:“罗同志,社会办得更好的,背朝黄土脚朝天,我也不离开社。”我离开三合社一些时候了,高大的身材,浓眉方脸,粗黑的手指还萦回在我的脑际。我耳边还常常响起他那宏亮的声音:“我们老古板人,不动就身上疼,做工夫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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