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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回乡日记之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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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3-21
第8版()
专栏:

  除夕
  ——回乡日记之三
  吕建中
母亲寄居在姨母家,我也就到姨母家过春节了。
下了汽车,我从河边那春色初露的院落走过,浅紫色的桃枝便微笑着向我探过头来。登上一个小山岗,那个熟悉的山村就展现在眼前了。背后横着一座青山,脚下是一条蜿蜒的河流,那一簇一簇半隐半现的人家的屋脊上,都顶着一朵洁白的雪冠,在灿烂的夕阳里像无数颗晶莹的珍珠镶嵌在那淡青色的山坡上。
原野上十分宁静,耳边究竟是河里淙淙的流水声还是从对面山谷里传来的人语声,一时也分辨不清楚。我无心赏玩这些,只想一步跨进家门口。进屋以后,母亲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姨母在忙着往供桌上摆祭礼:前边两落饽饽,一对红蜡烛,后边摆一盘苹果,两盘柿饼,四碗表皮上盖着几片肥肉的熟萝卜丝。姨丈笑着向我解释道:“这只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今年香贵,蜡烛便宜,没买香,只多买了几对蜡烛,因为点蜡烛就省下灯油了。”
不一会,表弟从外面跑回来,说:“抱歉,农业社忙着订增产计划,腾不出身来去接您。”我问增产计划订好了没有,表弟说:“没有。去年头一年办高级社,没经验,在间种和密植上出了点偏差,减了点产,今年订计划社员就非要个把柄不可。”我又问:“社员想要什么把柄呢?”表弟一时没有说明白,姨母就催着吃晚饭了。
晚饭有鱼、肉、有白菜粉丝,还有山东白干酒,馒头也纯是细面的。姨丈说,别看去年收入比过去减少了一点,今年春节却过得比往年强。
吃过晚饭,表弟的邻居们都来了。大家谈农业社里订增产计划的事。后来我问道:“今年订计划,社员们到底想要个什么把柄?”
大家没有正面回答我。沉默片刻,表弟的一个堂兄提起了去年和社干部吵架的事,那是因为社里间种玉米而引起的。社干部到县里开会,带回一套计划来:全社秋庄稼一律实行密植和间作,我表弟的堂兄和那些有耕作经验的社员都提出不同意见,因为社里有山地,也有平原地。土质挺复杂,应该因地制宜。社干部不采纳,反给社员扣了些大帽子。我表弟那堂兄发了火,指着社主任的鼻子道:“毛主席教您不听群众的意见吗?当初我种地的时候您还在桌子底下爬里!”
到了秋天,果然,社里二百多亩山坡地因为土质不相宜,肥料和水利又跟不上,间种的双株玉米光长秸子不出穗,瞎了。
“社干部接受教训了没有?”我问。
“去年自从社主任和我吵了架,他见了我的面把头一拧就过去了;秋收以后,变了,见了我老远就打招呼。他心里兴许知道自己错了。”
“光心里知道不行啊!头一年办社,没经验,出点小偏差算啥,可是今年,他们到底打算不打算纠正,总得叫咱社员心里有个底啊!”
从这些话里,我觉察出社员们对办社迫切要求的是民主了。于是我便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如果今年社干部不论什么事都同您们商量,都真心实意地让社员们出主意,想办法,您们看今年的庄稼能不能种好?”
大家同声做了肯定的回答,好像每个人对社里的问题都已经有了不约而同的见解。接着,我表弟的二伯父放下烟管,态度很郑重,但又满有风趣地说:“您不是问社员们到底想要个什么把柄吗?还不就是这个!不瞒您说,社员们都听了个风儿,说上级有指示,去年社里的计划太死,不大合乎实际,叫社干部向社员们检讨,今年一定纠正过来。可是社干部一直还没吭声,社员们等了不少的日子啦!”
“嘻,过了春节他要是再不吭声,咱就在他屁股上给加一把火!”
“哈——”
大家都笑了,笑得很和谐,笑声里使人感到有一种希望,一种信心。
突然,大街上一阵毕毕剥剥的爆竹声,告诉人们,除夕之夜来临了。
大家散去了。这一夜,全村沉浸在欢乐而宁静的气氛中。老年人还没有忘记在祖先面前默然焚香、叩头,为全家祈祷幸福,而年轻人则敲锣打鼓,排演戏剧,拉开喉咙歌唱。这声响从四面八方围拢着,冲击着,形成一种奔腾无羁的力量笼罩着全村,一切陈腐的东西仿佛都在这繁响里溃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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